琴声袅袅,细雨蒙蒙,叫人愈发瞧不清前路。檐下的麒麟小兽吐出房上水槽收集的雨水,落在檐下四角的青铜玄龟口中,再通过底下的暗道流入太子府的莲花池里。
吕徽素手抚琴,却未成音调,她竖耳听着外头雨声,却只有雨声。
于是琴声愈发散漫,显得与外头雨声一般凌乱无章。
不安的情绪大抵传染给了屋中的另外的活物。从房中爬起来一只黑豹,睁大它如葡萄般大小的眼睛,朝吕徽扭来。
它已化去野外豹子的兽性,在吕徽面前如野猫般温顺,伏在她盘起的腿边,黑豹蹭了蹭她搭在膝上秋衫的一角。
这豹子是前些年单疏临出去野猎时带回来的,几年前它还是只不到半腿长的小豹子,野得很,也凶得很。单疏临花费了近半月的功夫,才将它驯服留在吕徽的身边。
在吕徽面前,它是只温顺的黑猫,在那些刺客的面前,它就是把开膛破肚的利刃。不知有多少刺客死在这只豹子的利爪之下,也不知有多少回它救过吕徽的性命。
抬手轻轻揉捏黑豹头顶,吕徽放下了手中的琴:“邬童,你说他今日几时回来?”
问出这句,吕徽自己都有些发愣。
虽说她以前问这话是常事,但现在,在她与单疏临之间还存在巨壑之时,问出这样的话总有些不合时宜。
“他现在回来。”外头有人笑着应声。
单疏临推开门,侧身将油纸伞收起,使伞上头的水尽数抖在外边,才进屋将伞立在门旁。
他不知去了哪里,外头罩衣已湿了半边,显得黑色愈成墨染。
身后没有跟着侍从,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吕徽忙站起身,开口欲问他些什么,然而还是没开口,慢慢坐下将手按在琴弦上。
“不问我去了哪?”单疏临笑着,将罩衣搭在屏风上,跪坐在吕徽对面,将琴撤去,从袖中取出油纸包,搁在桌上。
嗅见油纸包中透出的肉香,吕徽脸色稍稍好了些:“你去哪里,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单疏临笑,一面将纸包打开,一面道:“我就知你会这样搪塞。我从满春园来,见皇后而来。”
吕徽提起竹筷的手稍滞,脸上这才松动几分:“怎么?她的禁足解了?”
单疏临自己也取了副竹筷:“皇上的圣旨,几时对皇后有用?她只要不明面上违背皇上的命令,皇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
毕竟姜国的兵权还掌握在梅家手中,皇帝不能对皇后太过苛刻。
“她同你说了什么?”吕徽又问道,眼睛却没能离开桌上纸包里红皮白肉的果木鸭。其实倒不是馋吃,而是实在不敢去看单疏临的脸。
单疏临却明目张胆地瞧着她:“左不过是想与我重新结盟,并且保证不对你下手罢了。”
吕徽冷哼。不对自己下手?她命人在自己周身布下药粉的频次,可是越来越高了。
黑豹被肉香吸引,脑袋从吕徽腕下穿出,盯着案几上的烤鸭,舔了舔舌头。看向单疏临,它不敢造次。
“去边上。”吕徽夹了两大筷子鸭肉,丢到一旁,命黑豹往旁去了。
它卷舌,意犹未尽,却只能在单疏临的目光威逼下离远些,盘身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