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18(1 / 2)艾美伊亚首页

惨白的古道上没有一个人,似乎没有尽头。明月静悄悄地跟着他,像一个冷酷而执著的刺客。无数的星星在浩瀚夜空中闪烁,好似一双双窥探的眼睛,叫他无法遁形。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阵微弱的风声,像是有人在低语。

“还要再快点,”他告诉自己。他归心似箭,恨不得肩生双翼。

经过三库里镇时,整个城镇灯火煌煌。每家门口都挂起了祈福灯,两层的镇所小楼还挂起了彩色灯条。透过透明的窗户,好多屋内的光景大约可见。人们团坐在摆满美食的饭桌前,杯筷交错,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快乐与幸福。他却是饥寒交迫,更不敢止宿吃饭。穿过小镇后,他才在道旁闲置的水车小屋前稍作休息,咬了块硬邦邦的干粮。

田野一片接着一片,反射着叫人心慌的惨淡白光。村庄一座连着一座,在雪色的沉重压迫下沉沦。他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雾气,仿佛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他感到自己已被淹没在这毫无温情的广袤天地间,渺小而孤独。不过,他依旧胸怀着思念与希望。

将近中夜,或是已经过了,他赶到古道边又一个小村庄,路边有家小旅馆门前亮着罩灯。此时,他相信此地已经足够安全,而且他快要坚持不住。腹上旧伤叫他疼痛难忍,他需要火旺的暖炉来驱走腿脚的寒气,还需要暖胃的食物与热水。

他上前敲门。过了半晌,有人应声。一个中年男人为他打开房门,却手按猎枪,表情愤怒而紧张。

“你干什么的?”这男人一口络腮胡子,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我是赛伍公会协理员。看您这儿亮着挂灯,莫非不是开店迎客的?”他摊开双手,以表示无奈,同时展示自己没有威胁。

大胡子男人命令访客后退,伸着脑袋向门外窥望。接着,他喝令住客进屋。屋内另有一个卷发年轻人,畏畏缩缩地提着马灯。

“乔恩,卸下他该死的武器!”大胡子几乎是在吼叫。

名叫乔恩的男孩子胆怯地走上前来,动作笨拙而无力,看起来非常容易控制。不过,在快速思考过后,他没有选择冒险,未作任何反抗。

“我这儿住店没问题,只要你同意锁在房间里。”络腮胡子男人说。

“我是赶路的旅客,不是戴罪的囚犯,”他提出了质疑,“您应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许,我能够帮上忙。”

旅店主人凶狠地说:“要么老老实实住店,要么捆起来扔畜棚,天亮了民保队送镇所!”

过了片刻,店主人大体上认可了旅客的身份,主客的紧张关系得到缓解。络腮胡男人自称姓泰勒,此村名叫三平。最近忽有一伙盗贼出没,偷窃牲畜不说,还在前两日杀害了一个村民。村里人心惶惶,以至于夜里没人敢出门。村里打算成立一个民保小队,却因人手与资用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因而一时也未组建起来。

布吃下了碗热面汤,用热水洗濯脸和手脚,最后被锁在房间里。他躺在客床上,为腹伤换了伤药。寒风不时卷动木窗板,咣当直响。他展开笔记本,小心摸看。庆幸的是,笔记本完好如初。他在开头数页处发现一个折角,应是新叠的。他翻到驱使冰系法术的页面,研看其中内容。他反复诵读并思索书中的施法诀窍,如有所领悟,便动手进行演练。

第二天是登遐节,也是新年的第一天。窗户刚微微发亮,他已转醒过来。这一觉他睡得并不踏实。此时,店主泰勒已相信住店的不是贼徒,态度大为改观,为他送来糖心黍粑饼以及热气腾腾的肉粥。最后,他亲自送旅客出门,并附上美好的祝愿。

他大概计算了一下行程,要是加快脚步,可入夜前抵达克托姆村。将近黄昏时,他赶到了温鲁小镇。该小镇紧靠戈伊群山脚下,温泉众多。镇上几家旅馆都提供温泉洗浴,他曾与同执们在此享受过服务。镇上有家赛伍公会的分会。他打算前去了解一下情况,却发现分会已经关门打了烊。他问了几个镇民,都说小镇近日治安良好,未见盗贼出没。这一路走来,除了旅店的小插曲,他未曾遇到任何意外,连盘问的公府兵也未见到。他忖着再坚持一个时辰,便能到达克托姆村,可以节省些许盘缠。

离开温鲁镇不久,逐渐进入林区。昏光渐渐褪去,夜色渐渐起浓。这晚月光皎白如美玉,古道蜿蜒如游蛇,柏林挺拔幽森,以白雪为肤,群山起伏峻秀,以星海为幕,好似一副清丽绝美的风景画。深入森林后,树木越发茂密,枝叶高耸,郁郁葱葱,欲遮天蔽月,四下里万籁静寂,景物影影绰绰,寒气越发凝重,气氛甚是迫人。

不知怎的,他心生不祥之感,于是加快了脚步。正大步踏雪而行,他看到前方路边岩石上蹲立一人型怪物。这东西半隐在林木的阴影下,模样不大真切。他悄悄地将弓箭够搭在手里,再近数步,定晴细看,确认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猴子。他想到乔伊蒂曾遭猴群袭击,再见此猴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情状莫名诡异,不由得忆起变异野猪,心中顿生厌恶恐惧之感,更不考虑,张弓勒箭,便欲射那只怪猴。就在这时,大猴子突然怪叫一声,隐入岩石后面而去。与此同时,四下里乱影纷动,群声嘶鸣响应,像是猴叫,却又不大像。他情知不妙,撒腿逃跑。奔过一处小弯道,前方道路堵着几只大猴子,向他猛扑而来。他脚步未歇,勒弓便射,只听“咻”的一声,一只猴子应声翻倒,滚到了一边。其它猴子并不惧怕,扑击而近。他瞅准时机,向一侧扭身躲避,却还是被一只猴子给拍到了。身体失去平衡,后背滚撞上树干,猛发一阵剧痛。他的脸颊也被抓破,火辣辣的烧疼。他不敢怠慢,挣扎着跳站起来,继续奔命。群猴却是阴魂不散,紧追在后,且有迫近的趋势。他将怀里几块在温鲁镇采购的香油饼掏出来,一一扔在身后。这方法起到了效果,不少猴子被食物香气吸引而争抢在一起。不过,仍有一些猴子追赶在后。他伸向背后箭囊,却发现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他又心生一计,虚张弓弦,只发弦声。这也是有用的,群猴似乎颇为忌惮。终于,群猴的嘶鸣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

他回到了克托姆村,发现古道口的旅店已经开门营业。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瘦高秃子,名叫奥兰.卡门。老男人不太愿意接待形迹可疑的客人,当听闻对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还表示参加剿灭盗贼任务时曾在旅店盘桓多日,这才勉强同意登记入住。

“您的伤是怎么回事?”旅店主人显然忘了曾经的住客,依旧有些疑虑。

“也没什么,被一群猴子给欺负了。”

奥兰吃了一惊,“您难道刚从北面森林出来?”

他问:“难道还有什么稀奇?”

“可不是么?真是伤脑筋!”老板显得很激动,“哎,这世道,人越来越坏,畜生也跟着变坏!刚折腾过人乱,现在又闹猴灾。这群猴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些天已经伤了不少人。听说有些旅客进去,就再也没出来。村民们都吓坏了,已经没人敢进去采摘,废矿场那边也不敢去了。您说,这叫人怎么活呀?”

“村里没有巡逻小队?”

“民保队早就解散了,有几个都由村长养着,替村长办事!”奥兰向外面望了望,压低了声音,“村长也怕事情捅到上面去,自己的人手不派,招募村里人丁,佣金少得可怜,还逼那些欠村长钱的倒霉蛋。这些家伙下午进去瞎转一圈,傍晚干干净净地回来了,一只猴子也没抓到,还吹嘘说赶跑了猴子,我看屁都没有!刚才还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一顿。我看,这猴害肯定是灭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