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是不信,大可以之后去问问,温府的麻衣都是这样,没有资格自己出入府门的。”
凌姑娘确实有些不信。
堂堂温府义子,连基础的人身自由都没有?
她自幼生活在终南山上,小时候顽皮,被师傅按着脑袋说不让擅自下山,大概也是温白麝这个年龄。
那时,拥有半座山的她都会觉得委屈,何况眼前这个被关在不到八亩地里的小男孩。
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地接受?
温府这些麻衣们,又怎么能忍耐下来的?
念及此处,凌姑娘对温家那个老祖的埋怨更浓重了些,冷声问道:
“后面那个院子,是不是就是你们老祖的院子?”
“姑娘说院门对面那个?是的,山水家院。”
“你学刀的武库,是不是就在那里面?”
温白麝翻了个白眼。
他真的很不理解,这个凌姑娘为什么对所谓的温府武库那么执着,也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他真的不是在什么武库里学的这些招式。
甚至,他开始有些后悔,把这个姑娘放进府里。
明明只是想救一条还有得救的命,只是想问问世界之大,只是想多见识见识温府之外的东西。
却被刀架在脖子上,问得,还都是温府里面这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感觉胸口直发闷,便沉声道:
“姑娘,武库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刀也真的不是在里面学的。你想想,哪怕温府真的有个武库,又怎么会让我们这些麻衣轻易进去?”
身后的凌姑娘沉默。
温白麝继续道:“而且,我真的是从去年门前的一个侠客身上,照猫画虎学来的,甚至你可以问我他当时穿什么样子,受了哪些伤,我现在都能告诉你。”
肩上那把精美的枯叶刀朝温白麝的面前方向递了递,示意他说下去。
温白麝稍微抬起头,回忆道:“那位大侠,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衣服,左肩上用金线绣着兰花,手里的刀比你这把长约莫一寸,脸上带着面罩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他左边眉毛断了一截。。。最后,他后背挨了一个道士的一掌,就。。。”
枯叶刀晃得厉害。
身后传来极细微的抽噎声。
那朵兰花,是她亲手绣上去的。
温白麝听着身后的动静,没有再说下去,沉默了一小会后,轻声道:“那个道士,后面被另一个剑客一剑刺穿了眼珠子,也死了。”
凌姑娘抹了抹脸上的血污,调整好呼吸,平静问道:“门前那些尸体,后面会如何?”
“被水车清走,埋了。”
“埋在哪?”
“我不知道。”
凌姑娘问:“就这样?”
温白麝答:“就这样。”
凌姑娘声音愈发阴沉:“既然温府不收义子,又为何不阻止江湖儿郎们过来打杀?还要这般轻薄地对待他们的尸身?”
温白麝无言以对。
这确实很奇怪,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四处打听过,但始终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最后,他也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
“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可能,是管家爷在找什么人吧。”
凌姑娘沉默了很久,最终,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断言道:
“你们温府,果真是没有好人。。。”
话说得很重,语气也很重,温白麝闻言皱起了眉,呼吸都跟着粗重起来,吹在薄薄的刀身上,引起阵阵嗡鸣声。
这是一个很武断的定论,任谁在他的立场上,听了都至少会有一丝不悦。
温白麝当然认为自己是好人。
可他其实并没有为此生气。
他是一个总会对别人的话问一句为什么的人。
凌姑娘为什么会这么说?她为何怨恨温府到这般地步?
当他看到,比去年侠客手里那把短一寸的枯叶刀,在眼前颤动时,他便想起一个方才一直没注意到细节。
三年来,只有这位凌姑娘一人,真的过来温府复仇。
一个活着的人,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
于是,温白麝有了一个不太美妙的猜测。
“凌姑娘,我先前以为你是想讨要会那位侠客的尸身,现在看来,我猜应该不是吧?”
枯叶刀又一次颤动。
“姑娘,你是不是,想去毁了温府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