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绣程见丈夫满腹委屈像个受了公婆虐待的小媳妇,噗嗤笑了:“行了,别跟我东拉西扯说那些没用的,我起早贪黑的忙活还不是为了阮家,难道做生意赚了银子我偷着送回娘家去了。”
阮致文道:“可你总归是个女人,相夫教子就好了,做什么生意,抛头露面,同那些男人们周旋,我心里不是滋味。”
确切的说,是老婆夺了他的大权,限制了他的自由,无法出去吃喝玩乐,他才不是滋味。
不过宋绣程信以为真,见丈夫吃味,甭提多开心,紧挨着阮致文坐了,忽然发现了樱春,没好气道:“去给大少爷煮杯茶来,抽了这么半天的烟,大概嗓子都烧着了。”
樱春领命而去,捎带把门窗重新关好,房中只余夫妻二人,宋绣程斟酌下,道:“听说曹天霸悔婚了,你说你表妹什么命,接二连三的给男人悔婚,要么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的婚期在即,眼瞅着要成亲了,突然悔婚,你表妹在曹家堡可是又出名了。”
阮致文搞不懂妻子的用意,心里有种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忙说:“你别又扯上我,什么叫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跟表妹的婚事是我爹退的,又不是我。”
本意是替自己树立完美的形象,却忽略了宋绣程的多疑心性,话音刚落,宋绣程立即怒道:“原来退婚的是你爹不是你,怎么,你很后悔对么?而今曹天霸快死了,你是不是想和你表妹旧情重燃呢?”
阮致文登时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气得下了炕就走:“我去外头透透气,没工夫跟你胡扯。”
宋绣程一声断喝:“站住,是不是想找春秀?”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阮致文无奈道:“我去看我娘,行吗?”
宋绣程指着炕上示意他坐:“那也不行。”
阮致文目瞪口呆:“你该不会连我娘都不让我见?”
宋绣程道:“我是有事跟你商量。”
阮致文懒懒的重回到炕上坐了,问:“什么事?生意上你自己做主就好了,如果需要搬搬抗抗的,就让我来。”
搬搬抗抗的有伙计呢,他这样说,宋绣程知道还在跟自己赌气,无暇理会他的心情,道:“你说,曹天霸是就地斩首?还是会押解往京城?”
提及这个,一脸哭丧的阮致文突然一笑:“一个土匪,还用押解上京?那也太抬举他了,协领府大堂审问,之后就咔擦一刀切了脑袋,从此曹家堡风平浪静。”
他说的绘声绘色,宋绣程吓得脖子一缩。
阮致文忽然想起不对,问:“你打听曹天霸的事干啥?”
宋绣程正梦游般的出神,回过神来道:“好奇而已,曹天霸威风了多少年,前任协领常大人愣是拿他没办法,要么说还是我爹厉害,走马上任没多久,便铲除了这么个祸害,不知朝廷会不会升我的官职,不升我爹的官职,升我哥的官职也成,总之这次我爹我哥可是名声在外了。”
阮致文有些气不公,活捉曹天霸可是他和宋赤诚和孙胜合谋而成,才有了这么个计策,谁都知道曹天霸功夫高强,为人又狡诈,想抓他非常困难,再说曹天霸已经给招安,做起了正当的生意,而盗取咸丰朱谕的事眼下又无凭据,所以非得给曹天霸落个实实在在的罪名,才好师出有名的抓他,于是三人精心设计,孙胜了解曹天霸,知道那个人虽然脾气大性子粗,但心肠不坏,才想出让人假扮乞讨老妇,只要曹天霸仗义的去往曲员外家,是偷是抢是借那支人参,他的厄运便到了,杀了曲员外,嫁祸给曹天霸,又将曲员外抛尸秃子山那个易攻难守之地,官兵事先埋伏好,乱箭齐发,不信他不死。
回想这出瓮里捉鳖,阮致文洋洋得意,他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主意,比如他知道曹天霸那个浑人,唯有玉贞的话能听,所以才选择了在玉贞外出购物途中,听宋绣程满口夸赞宋赤诚和宋茂卿,他不高兴了:“抓住曹天霸,我也有功劳。”
宋绣程虚拟的戳了下他的脑门:“知道你有功,可你又不是官,你要功劳没用。”
一句话刺痛了阮致文,生意做的再好,再富有,也算黎民百姓,哪怕在衙门是个小吏,也是出人头地,士农工商,商人是末流,不然为何寒窗苦读呢,为的就是一朝高中,成就功名,他猛地想起和宋绣程成亲的时候,宋赤诚可是答应会帮他弄个一官半职,于是道:“反正现在你管着生意,不如我去做官吧。”
宋绣程斜眼看他:“你这把年纪还去读书?”
阮致文也没多大,但他当然不会闭门读书,那样太苦,也太慢,所以道:“我那内兄不是说过要帮我弄个一官半职么。”
宋绣程想了想,眼睛一亮:“是有这么回事,你这个想法不错,你去做官,我做生意,以后咱们是又有权势又有财势。”
阮致文也兴致勃勃,东家的身份给老婆抢了,又不准他出去花天酒地,成日的闷在家里抽烟,除了咳嗽没什么好处,倘或真的做了官,外出应酬是理所应当,老婆没理由阻拦,一旦朝廷把自己委任到外面做官,那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开这个家了,确切的说是离开这个女人,从此自由自在,等曹天霸给砍了脑袋,或许自己能同玉贞真的旧情重燃呢,然后……
越想越美,笑嘻嘻的贴近宋绣程:“这事,得你去说。”
宋绣程侧头看他:“为何我去说?抓了曹天霸你是有功的,你索性跟我哥提这点要求好了。”
阮致文道:“我是有功,但不能邀功请赏,否则就显得咱们不大方了,再说那是我内兄,我理所应当的帮忙。”
刚好宋绣程想回娘家,于是顺水推舟:“我说就我说,以我哥在朝廷的威信,给你安排个官职,也就是举手之劳。”
阮致文心花怒放,连声附和:“那是那是,而今大清就是西太后的,西太后又倚重内兄。”
宋绣程骄傲的看他一眼:“你说假如当初你娶的是乔玉贞,这辈子你也甭想做官了,她也就个祖父可以倚仗,可乔广元现在生死未卜,她的两个哥哥又都给黜免了官职。”
无论何时何事,都能把玉贞牵扯到,阮致文心里清楚这女人其实是底气不足,为了哄她,就道:“所以我当初宁可给人戳脊梁骨说我悔婚,也立志非得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