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纯精神性的恋爱吧。”
“我们是双倍的纯精神性的恋爱。”
——《玩火》芥川龙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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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第一回,总得好好打扮一番。
信子认真挑选了很久,期间又询问了系统的意见,最终才在衣橱里取出了一条粉白色长裙。那是她在英吉利学习时买下的,款式算不上新颖,但很合她的眼光。
嗯,看上去还不错,这个时期的父母长辈应该会喜欢这种风格。
她对着镜子,牵起长裙的衣摆在自己的身上比划,微微错过身时,不由愣了一下。信子想起了以前自己约会时候的样子——好像不管穿什么,她都能收获旁人惊艳的目光。偶尔任性一次,也被男伴形容为可爱,真是难以理解。
所以说,友善的性格起了加成作用吧。
信子决定要在芥川的家人面前展现出最完美的状态。她忙活了一阵,叠好衣物、整理好碎小物品,然后轻轻在行李箱里放入了最后一件——芥川送的白色丝巾。放在桌上的小半盒女士香烟有些突兀,她看着那盒烟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
薄荷味的很清凉,正好可以缓解她这两天的焦躁。
虽然芥川没有在旁边看着,但信子却有一种做坏事的感觉——似乎,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抽烟?
不过在她那个年代,抽烟算得上是什么坏事?顶多让人觉得放||荡,再次就是压力大。在日本活着的确很有压力,作为社畜的国民抽根烟又怎么了?只要好好躲在那一小块允许抽烟的地块就好,也不会碍到谁。
信子视线一顿。
手指刚刚够到那金属盒子,立刻飞快地一合拢,那盒香烟就被她轻松地揣到了手提包里。那一小本记录着她攻略计划的记事簿也连同被放到了包的夹层里。一瓶松木的淡色香水摇晃着,她在耳际喷了一下,同样放进包中。
戴上白手套,穿上小高跟,推门而出。
Ok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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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的家就在东京,比起信子远在镰仓的本家,回一趟可方便得多。但芥川在书店中偶然间告诉过她,自己并不经常回家,有的时候他总认为要闯出一番事业才好回去,以面对辛苦养育了他的人,以及不怎么喜欢他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芥川的自尊心很坚韧。
他冲进人群里买好了车票,天空是晴朗无比的。一会儿,他便拎着两瓶水站在了站台上,孤零零的身影和明亮的双眼,每一样都让信子无法拒绝。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有的忙着去买票,有的忙着赶班车,有的则忙着谈情说爱。信子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一抬眼就见芥川低着头望她,单手接过了她的行李箱。模样褪去了青涩,眼底神色有些文人式的淡漠,俨然成熟了许多。
信子愣了愣,听到他笑着说道:“我们走吧,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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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候,透过窗往外看,所有的绿树都仿佛抹上了明亮的油彩,微风拂过,晴空万里的天气让人心情明快。滚轮在轨道上正常运转,非常平稳,零星几个居民提着两筐果子走在乡路上。
摩登的城市正在远去。
信子颇感新鲜地侧过脸,看着飞逝而去的连绵山川,嘴角带笑。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很喜欢这种前进着的感觉。每一分钟,每一秒钟,她都在向前,就和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充满着朝气。
芥川冲她笑了笑,埋头于书册。
信子心想: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蒸汽火车上。
那一次,信子对在她眼中还很年轻的芥川先生说:“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的。”该怎么说呢,学生时期在教科书或是在原作内封中见到的芥川先生是成熟冷然、甚至于遥远的。
可此刻坐在她身边的芥川先生却是青涩的。
他受过苦难,却又不知该如何反抗苦难,只是一味看着、忍着,渐渐成长起来的痛苦,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系统说得对,没有文人生下来就是文人的,他们必然经过时间的打磨才会变成日后的样子。
说来残酷,但的确如此。
世界每诞生一个真正的天才,就意味着终有一天,重重阻难将破开他、又或是将其埋没。人类这种生物,出生后总有一天都会死,区分一切好坏优劣的标准只取决于他承受了几多苦难。
有的人如同枯草,受不了苦难,风一吹便伏倒,有的人却是足以迎风自傲的松柏。信子小时候坚信,哪怕没有成为人上人,能够坚强地扎根在世界上就是那人的本事。
可惜,她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