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儿此时正骑在悬崖上的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上,上下不得。大石头突出的并不多,只是勉强让臻儿有个借力的地方而已。从这里看下去,三丈之内都是光滑得如同书页一般陡立的峭壁。再往下,才有一些零星的草木倔强的生长在岩缝里。越往下去,草木越繁盛,是以还是看不到悬崖的底部。
他在上下左右凡手脚能及之处找不到可以攀附借力移动的地方。他的手上割了几个口子,胳膊肘和膝盖上都是擦伤,衣服破了,鞋子也丢了一只,额头上汗水和脸上的尘土混住一起,很是狼狈。
“娘亲,阿姊……”臻儿把脸贴在冰凉的石壁上,哽咽着。他已经被困在这里近一个时辰了。慌乱和无助的情绪之中,自从慧娘生辰那日起的种种变故,也开始在他眼前纷纷扰扰不受控制地掠过。
“原来是你们逼死娘亲的。我们一家本来过得好好的,一年里也就逢年过节才和你们徐家一起吃顿饭。每次你们都看我们不顺眼。你们不喜欢我们也就罢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好了。你们现在又为了你们的徐家逼走了我娘亲,现在更是害了她和阿姊。而这些竟然都是太爷爷做主的……”
想到徐老太爷,他脑中一会儿是太爷爷慈祥地看着他笑,教他功课;一会儿是太爷爷紧紧地抱着他,老泪纵横。他甩甩头,对自己道:“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你们徐家将来能在朝里做大官。”
他双手尽量地抓着石头上一点点的突出,小心翼翼的贴着竖立的崖壁试图站起来。待到好不容易站直了,他把身子都扑在冰凉的石壁上,把手探到后面,揉了揉在石头上骑久了硌得生疼的屁股。此时一股罡风袭来,从他的领口袖口和划破了的地方吹进去,把衣裤鼓得如风帆一般,身子亦被带得一晃,唬得他赶紧张开双臂扑在岩壁上,手指扣住凸凹之处,尽量的让身体和山体严丝合缝,希望可以稳当一些。
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臻儿的心咚咚的跳得飞快,腿不禁有些发软。他深吸了几口气,无奈地仰头看了眼上方不远处的一颗小树,他刚才就是抓着它把自己顺下来的,结果小臂抽筋了,体力也到了极限。如今再想上去却是难了。
以前跟着秦三叔在山里转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崖壁阻路。臻儿从来没觉得是障碍,反而总是跃跃欲试地央告着秦三叔一起攀岩越壁。每当他力有不逮的时候,秦三叔总是能在适当的时机或者予以援手,或者指点他如何借力破局。以至于臻儿并未觉得这是一件很难很危险的事情。
“秦三叔。”臻儿想到自己四岁的时候,父母带着全家去清净庵还愿。臻儿贪玩儿,追着一只野兔子跑丢了。他记得自己哭着在山里转呀转着,就远远地看到了徐村。只是他人小腿短有没有力气,山里又没有好走的路,只觉得怎么走都走不到,而且常常拐个弯或是下个坡就又看不到徐村了。臻儿鞋子也丢了,脚也刮破了,只觉得天太高,林太密,路太远,看着徐村的方向只有哭的力气了。
臻儿记得正当他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透过泪眼看到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下子把他抱在了怀里。那就是他秦三叔。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紧紧搂着秦三叔的脖子,秦三叔的怀抱的温暖和气味让他心安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那次走失,让家人发现了他认路的本事。秦三说臻儿是天生的本事,可以在把周围环境中的大大小小的因素都综合利用起来,在脑子里形成一幅立体的地图。一般人在山里极容易转晕头了,那真是可能凶多吉少了。试想他这么一个小人消失在深山密林里话,神仙也难找啊。臻儿却是自己找对了方向,若不是他实在太小,自己就可以走回来了。
从那以后,徐谨和慧娘便请秦三每天带着臻儿爬山健体。书儿见了,也央求着要同去。慧娘想着女孩家不过这么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忍心早早的就太过于拘束她。何况将来生子持家也都是要个好身体的,也就同意了。
秦三开始只是出于对徐谨夫妇的感激和对臻儿的喜爱而带着他玩。但是臻儿确实极有天赋。无论是捉鱼打猎,还是观星辰辨草木,都是一教就会。就算是因人小还不能独立完成的事,道理也说得头头是道。渐渐的秦三真心的开始倾囊相授了。要知道极有天赋又肯学习的弟子是稀有的宝贝。何况这个弟子还是秦三本来就极喜欢的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