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权得了吩咐,从库房取出两盒年前浔州郡守进贡东宫的东阿阿胶,带着几个内侍赶早往荣国公府去。
荣国公府规矩大,每日清早赵氏都要携李家四姊妹去蒋氏的寿安厅晨昏定省,另有李炜菁的几房妾室也需早晚请安伺候。
王权来时,寿安厅里正热闹。
见是东宫太子身边的亲信前来,荣国公府门房不敢耽搁,一边把人请进府里,一边赶紧飞报蒋氏。等蒋氏接到口信时,王权也已经踏入厅堂了。
“老夫人,太子殿下有赏。”王权脸上浮着笑意,“正值年节,殿下念老夫人年事已高,赏浔州特产的东阿阿胶两盒,望您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蒋氏被两个丫鬟扶着站起身,忙不迭作揖谢恩:“老身多谢太子殿下赏赐。”说罢,递了眼色命常嬷嬷接下。
蒋氏乃是一品诰命夫人,储君赏赐不必行大礼谢恩,然而屋内其余人皆已匍匐跪地。
王权目光如炬,斜睨众人一眼,忽而又道:“殿下说他虽年轻,但也耳闻老国公于社稷之功德十分敬重。更艳羡老国公生前与老夫人您伉俪情深一段佳话,今日赏赐虽轻,心意却贵重。”
原本蒋氏还狐疑,好端端储君为何赏赐她?现下已是听明白了。
且说东阿阿胶越好越粘牙,宇文晔巴巴赏赐此物遣人送来,这是在暗自敲打提醒,让她闭上嘴巴。王权又故意提及蒋氏与老国公的恩爱,说明她先前想把白沐莞嫁到魏国公府的事传入了宇文晔耳中。碍于她辈分高资历老,他才没公然发难。
想至此,蒋氏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嘲弄,嘴角却勾起笑容:“殿下仁民爱物勤于政事,得上天庇佑,必定会心想事成。”
话中之意是请宇文晔安心,她不会从中作梗,相反乐见其成。
王权也是聪明人,显然听出内涵,眯眼笑叹:“老夫人果然机敏聪慧不输当年,您切莫让殿下白费苦心啊。”
“老身还不糊涂。”说着蒋氏含笑命丫鬟包了红封子递给王权,别说眼下是正月里,就是寻常日子登门也断断亏不得。
王权也是拿惯了的,双手接过大红封子估摸着里头至少是张五百两的银票,道了谢笑容比进来时真实许多。不止王权,连跟着前来的几个内侍,蒋氏一道发了赏银半点不含糊怠慢。
待送走王权等人,蒋氏面如冰霜,脸色异常难看。
“太子殿下忌讳被人说有拉拢人心之嫌,便是从前老国公健在时也不曾有过恩赏,今年倒是例外。”蒋氏自顾自说着,鼻腔里发出冷冷的哼声。
屋里目睹一切的众人畏惧蒋氏威严不敢随意言语,唯独赵氏这个当家主母稍有几分脸面,壮着胆子道:“太子殿下疼惜太子妃,自然对老夫人您也格外上心孝顺。”
“殿下哪里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蒋氏不以为然,瞪了儿媳一眼,语气有些重,“满屋子都是自家人,你又何必拐弯抹角说那些忽悠外人的场面话!谁也不是聋子瞎子,殿下和太子妃成亲半年有余,倘若真有几分温存早该传出喜讯讨宫内陛下娘娘欢心了。”
赵氏被数落得脸颊火辣,低垂脑袋目光下意识盯着攥紧的手帕,不敢轻易再言语。
关于太子和太子妃夫妇不睦的传闻并非三两天,荣国公府与叶太傅府有姻亲,只能跟着装傻充愣。今儿蒋氏头一回扯开遮羞布,打开天窗说亮话。
“沐莞也是我嫡亲的外孙女,我疼她同疼太子妃一模一样。她若能嫁去东宫当个侧妃,来日太子继承大统,还能帮衬太子妃打理六宫。”自打那日祖孙长谈以后,蒋氏便是这样想着说服了自己。
闻言,一旁站着的李湄昕柔声接话,也算替自己母亲解围:“祖母所言极是,莞表妹性情果敢,能文善武不输男子,相比之下太子妃略显温良,日后母仪天下确实需莞表妹从旁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