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越来越深了,苏萌的酒量确实不好,宋清持如今尚还很清醒,但是苏萌已经晕头转向,宋清持怕他怕他着凉,拿起旁边的绒裘帮他披上。宋清持看着外面安静的湖面,说道:“朕小时候并没有做过这些,唯一一次记得的,就是陪几个皇弟溜出去看他们逗蛐蛐,我觉得很好玩,一时玩过头了,连午后的课业都没有去,被我母后知道了,让我在东宫跪了一个晚上,她当时说:你是太子,同常人不同,你背负的是天下人的责任,你今日玩物丧志,是寄将来整个启国颠覆。”
“后来,对待事物我也不敢格外喜欢,比起天下人的责任,我幼时最怕的其实是我母后的诘问和指责。”
宋清持说完,落月湖里尽是沉默。
忽然,他感觉到一只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苏萌的手暖暖软软的,他说:“你是太子,但你也是你,去喜欢一些东西,是没有错的。”
苏萌此刻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傻笑,他此时的已经醉得迷迷糊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宋清持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眼睛里仿佛有寒冰消融,他看着苏萌说:“你是第一个这样跟我说的人。”
可是太久了,他早就忘记了去喜欢是什么滋味了。
苏萌迷迷糊糊的说道:“我父亲去世的第一年,我和母亲姐妹一起从芒川到了京城,那时候我还小,没有了父亲,我是家里的长子,我不得不让自己赶紧长大,但是母亲对我说,我是家中长子,但我还是我,不要因为父亲的去了,就变成另一个人,人啊,总是要慢慢长大”
宋清持反握住苏萌的手:“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苏萌靠着船舱:“是啊,微臣有点想她了。”
宋清持听到后沉默了一下,慢慢的抽会自己的手,却没有想到又被苏萌抓住了:“不过微臣还是很感谢陛下赐酒。”
宋清持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悄然一愣,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松开,原来苏萌已经靠着船舱慢慢睡着了。
宋清持小心的用绒裘包裹住他,苏萌睡着了格外乖巧,微嘟着嘴巴,看起来倒有几分稚气。
苏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五刻,实在是夜里过于疲累,人也睡得格外久些。
守在旁边的内侍看到床上的人动了,便纷纷过来服侍。
起床更衣洗漱再用早点,已经到了巳时。
苏萌这才算第一天住在景和宫内,身边又没有宋清持,难免有些不适应,但是景和宫布置周全,在他晨起的一个空当,景和宫内的装饰又换了一套,昨日的红喜今日全部换了下去,四处的帐幔换成了青色,平添几分舒朗。桌案边的烛台撤下,换成了雅致的小盆景插花,就连书架上也添上了些诗词文典、趣怪杂谈。
一切看上去有条不紊,又悄无声息。
这样简单雅致的布置苏萌内心还是相当满意的。
如今景和宫的布置,中间是主殿,西侧是寝殿,东侧是书房,其余的除了布置了些茶室雅舍,中间还空出了几间房间,最后是内侍居所和库房。
先皇在位期间,这里原本是能容纳两三位嫔妃的居所,如今单住一位,看起来也是空阔了些。
对于这些布置,苏萌是没有意见的,等参观完毕,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用过了午膳,休憩了一会儿,苏萌摸摸肚子正在考虑今后混吃等死的日子怎么过,内侍来报,说陛下往这边过来了。
陛下辰时初上午八点往太华殿上朝,巳时中十点结束,午膳过后,陛下开始宣见内臣阁老,等到了申时下午三点一切结束,就是开始批阅奏章的时候了。
这些年启国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又连年军事扩张,诸多大小裁决都等宋清持过目,时常批阅到亥时晚上七点方休。
正是因为超负荷的工作量,宋清持也甚少进后宫,而后宫嫔妃也没有胆子跑到太华殿去,所以一个个在后宫玩乐摸鱼互相斗嘴逍遥自在。
景和宫开了门,先进来的是宋清持,等宋清持进来后,后面跟着的内侍也进来的,手里捧着一箱一箱的物件。
但这并不是宋清持的赏赐,而是奏章。
宋清持到了内殿看见苏萌,一瞬间的惊艳,却定着不动了,他身后的众内侍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捧着奏章往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