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敬天地,二拜先祖,三跪圣贤,亘古不变的仪式,却似比山岳还重,压在心头。
莫笑夫子长须白发面容老,曾几何时,也如台下幼儿稚嫩的跪在台前,年复一年,蜀山未变,台下的弟子却换了一代又一代。
山林归寂,顽皮的虫儿也收了声,三柱青烟带着万古的思念,带着生者的期许,带着亡者的眷恋,直入九天。
小胖子三人正襟危坐,遛弯儿的大公鸡也收了性子,驮着扔掉酒葫的小狐狸,和仙鹤悠然的站在一侧,好似听经学道的智者。
羽清浊不敢上前,似觉这清净之地,容不下自己这肮脏之人,躲在山石之后,羡慕的望着清河镇的四个孩子,不敢去打扰,也不想去打扰。
也许,这就是命......
羽清浊心下喃喃自语,诸般苦涩,多少酸楚,又能与何人说。
“蜀山剑宗自玄真子祖师开山以来,传世三千七百余载,以除魔卫道,匡扶天下为己任,门下弟子遍布宇内,侠义之举传颂九州......”
丹师傅盘于台上,须发飘然,好似呵护幼苗一般,谆谆教导着新收的弟子。
“剑宗,虽以剑开山,却有三门剑法不学,尔等切记!”
“一为庶人剑,行凶斗狠,招摇过市,醉心名利,不可学!”
“二为诸侯剑,搬弄人心,钻营权谋,兴起而祸天下,沉伏而不生仁义,不可学!”
“三为天子剑,苦营心术,制霸宇内,与黎民无情,与臣下无义,天子明,百姓苦;天子庸,百姓亦苦,断不可学!”
“弟子谨记!”孩子们恭敬拜谢夫子教诲,有好事孩童好奇问道:“那我们蜀山学什么剑?”
“圣人剑!”夫子教曰:“以山海为锋,以天地为锷,以贤良为脊,以忠圣为铗,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举世无双,开万世太平,为圣人之剑!”
寥寥几句,如洪钟大吕,震撤脑海,羽清浊心中波涛翻覆,久久难平!
“夫子、夫子,我们怎么学?”
孩童们眼中异彩连连,他们自不知夫子话中之意,只觉这剑法绝对是天下无敌的,不免心急起来。
“蜀山剑宗,所习长生道法,乃《太一玄真诀》,所学剑法,皆出自《太上剑典》!”
夫子肃穆威严,人似变了,眸子中似藏着绝世剑芒,陡然间一股难言之势裹着深如渊海的气息,充斥四周。
羽清浊惊得汗毛直立,可带言语说尽,那气势戛然间荡然无存,好似错觉一般,再看丹师傅,依旧是先前一般平平无奇的夫子模样。
底下学子们似有所感,只是茫然的环顾四周,不像小胖子龇牙咧嘴的摸着额头冷汗。
羽清浊深吸一口气,再不敢有半分不敬,细听夫子教诲:
“蜀山道法讲究以道为跟以剑为本,修剑正心锻心正道,故我剑宗不供仙神,只奉‘太一’二字!”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淡然独与神明居,乃剑宗修身之本。”
“又以,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为剑宗道法要义!”
“故我剑宗道法,分为三境界,一为三清,二为阴阳,三为太一,达太一之处,正无极大道......”
何为三清,何为阴阳,何为太一?无极大道可能成逍遥神仙?
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直至星辰密布,羽清浊才被等急了的王小虎拽醒,晃晃悠悠如缺了心窍的傻子一般回了清河镇。
《太一玄真诀》,这样奇绝的道法自然是没传的,夫子后来只教了几篇呼吸吐纳之法。
这些道法的根本与要义,夫子也没指望这些小弟子们能领悟,只要求他们牢记心中,为他们打下基础,若哪天开悟,说不得蜀山再添一位至尊。
夫子本来还想多卖弄一些,见小胖子打起了瞌睡,钟无双拿着石子逗大公鸡,气得丢下一句“朽木也.....”,临了瞧见羽清浊在石头下愣愣发神,眼中顿放异彩,告诫弟子不可打扰后,便离去了。
年轻孩子们闲来无事,见满山插得是剑,便呼朋唤友的拔剑玩儿,后来钟无双带着俩打手和大公鸡它们大战了三百回合,也没近得了羽清浊身,便气呼呼的离去了。
临了还放了狠话:“揍不过你们,回头揍你们主子!”
岁月就是这么不经意,眨眼间就过了三年.......
起初的新奇,慢慢也变成了轻车熟路、不起波澜,蜀山上弟子依旧是没日没夜的苦修。
小胖子在羽清浊的投喂下越来越胖,程英许久不见了,听说玉成真人传了道法,正在埋头闭关,小师姐依旧那般烦人,隔三差五的跑下山来,找羽清浊买东西,有时候哪怕是一张纸,也要过来问问。
不过近段日子瞧不见人,听师兄说,小师姐前两天肚子疼,被师娘送去瑶光宫找楚师伯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好心送的两斤红糖有没有收到。
没有一天清净日子,清河镇是发了家,老太爷现在身子硬朗得紧,成天带着王二叔等一帮爪牙,在镇子八条大道儿上左右来回晃荡。
说说这家的枣咋这么甜,那家的米咋那么白,外来的客商没一个敢得罪的,要是听得老太爷说一句,改明儿给山上的仙人送些尝尝的话,老太爷家空荡的粮仓总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充裕起来。
王二叔近几日高兴的合不拢嘴,总拎着好酒往羽清浊这送,也难怪,他家小虎前几日过了考核,被百炼师叔收做了弟子。
自家人当然要照拂,现在蜀山上弟子,除了富得流油的洞明峰,就属开阳宫的弟子混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