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可算接电话了，我打你一天电话了。”小妹听着电话那头终于接通了缓缓地松了口气。

“手机没电了。”

“你在哪里呢？”

“深圳啊，昨天不是……”

“天河客运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前往后门下车。”阿华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公车报站的声音。

“昨天不是跟哥说了我在深圳嘛。”

“在深圳住哪呢？”

“就，出租房啊。”

“哪里的出租房啊？”

“每天都不固定的。你现在有没有钱啊，有就先给我打五百。”

“你先告诉我你每天住在哪里。”昨天才跟大哥拿了几百，现在又开口要钱让小妹不得不去怀疑，而阿华支支吾吾的反应更让小妹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都说了每天住的不固定的。”

“日租房？”

“你那有没有钱，先打五百给我。”

“没上班你白天干嘛去？”

“我要上班啊。”

“每天都上班吗？”

“不是啊，肯定有休息的嘛。”

“那放假的时候去哪里呢？”

“有时候去网吧。”

“你又不爱玩游戏的，去网吧干嘛啊？”

“看电视剧。”

“跑网吧去看电视剧？”

“是啊。”

“妈妈做手术了，你过来看看吧。”

“你不是在嘛，我过去又不能干嘛。”

“过来看看啊，妈妈最疼就是你，你过来她能高兴啊。”

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爸，弟弟刚刚接我电话了，估计是钱又花光了才接的。”

“他肯回来吗？”

“还没说就挂了。”

“哥，你和嫂嫂在这看着啊，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我想我知道弟弟去哪里了，我过去看看。”

跟大家打完招呼小妹就走出了医院，走到门口问了保安大哥。

“大哥您好，请问天河客运站怎么去？”

“哦，出门往右两百米有个公车站，那里有几趟公车可以到天河客运站的。”

“好，谢谢您！”

小妹走到公车站牌前看了两分钟记下来能到客运站的三条路线的公车，等了八九分钟便来了一趟。

到站下车后她东张西望看了看附近的情况，找到岗亭问工作人员：“您好，想请问一下附近有几个网吧啊？”

“四五个吧，你一个姑娘家去网吧不好吧？”

“没，我去找人的，想问最近的一个在哪里呢？”

“喏，就在这条路下去五百米左右，那里有个小商业城，二楼有个网吧。”

“好，谢谢您！”

小妹走到刚刚那位大哥所说的商业楼，并没有看到网吧的招牌，走到门岗又问道：“叔您好，想请问下这里的网吧在哪里呢？”

“就这旁边楼梯上去二楼。”

“好的，谢谢叔。”

小妹战战兢兢地走进巷子一步一步上了楼梯，走了几步路后又退出来拍了个附近照片发过去给阿成，好像生怕自己在网吧会遇到什么危险。

阿成收到信息回了句：“你这是到哪去了呢？”

“来找弟弟啊，我现在到了天河客运站附近的一个网吧，等我好消息啊。”

小妹上了二楼，刚从外面大太阳底下进到屋子里，眼睛还没适应过来，看到里面黑漆漆的除了电脑屏幕亮着之外啥都看不见一样。

吧台在另外一边，小妹穿过一个个电脑桌边走边环顾四周看弟弟在不在那里，走到吧台有个漂亮姐姐问她：

“你好，请问开几个小时？”

“哦，没，我是想来找个人。你稍等下啊！”说完小妹翻起了手机相册，亮给前台姐姐看：“请问你见过相片这个人吗？他这段时间经常来附近上网的。”

前台姐姐凑到手机屏幕面前看了一眼摇摇头道：“没见过。”

“那请问附近哪里还有网吧呢？”

“隔壁还有一家游乐城，也有两台电脑，过了人行天桥对面也有一家网吧。”

“太谢谢你了！想再问一句，这附近有日租房吗？”

“这后面很多日租房啊，附近那么多打工仔，到处都是日租房啊，这要找起来就难咯。”

“好的，谢谢您！”

小妹从那间网吧走出去后又到前台姐姐说的那家游乐城去看了一眼，可是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便又回到路口那个门岗拿出手机问：“叔，想问一下您最近有没有见过照片里的这个男孩啊？”

“这个啊，没啥印象哦。”

“好吧，谢谢您！”

七八月正午的太阳晒得小妹大汗淋漓，出门时走得急，没带伞也没带水，太阳直射让她脸都被晒得灼热，可是她知道弟弟一定就在附近的，顾不得其他，得赶紧找。

她走上了人行天桥，又往来时的路上看，行色匆匆的人们看似都有各自坚定的方向，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也会如此茫然无助。

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感觉到几分寒意，这不是她第一次来网吧找人，几年前她还小，哥哥就因为和父母置气离家出走在网吧待了一个多星期，那之后哥哥像是放弃自己一样碌碌无为；如今却连具体地点都不知道，只能茫茫人海凭着感觉瞎找。找人的滋味不好受，最让她难受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兄弟先后都这样，她想拉他们一把，可是哥哥固执，弟弟从不伸手，她一直都觉得父母教育方法有问题，却从来没有资格说上一句话，她不知道哥哥弟弟曾经迷失或者一直迷失的原因是没知识没文化还是受父母教育的影响。

在她看来，弟弟最美好的年华似乎都败给了自欺欺人，他丧失了生活的激情，没有工作的动力，甚至亲情也不知道被他丢哪里去了。

想到这些，她眼睛涩痛得发红，肚子也开始抗议在不停地打鼓。

过了人行天桥逆着车流方向走了两百米，她看见了个网吧招牌，走到门口。

网吧依然设在二楼，一楼是个楼梯口直接上去，二楼拐角处还立着个招牌，进了门就是前台，再往里是几道闸，必须刷卡或者里面按开关才能进去。屋子里有序地摆着几排电脑，里面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小妹两百多度近视只能眯着眼睛往里看，实在是看不清楚便掏出手机问前台老板娘：

“您好，我想问一下照片里的男孩最近有来过这里吗？”

“你这照片太朦了，我看不清楚，应该是没来过的。”

“这是我的身份证，他是我弟弟。”小妹知道老板娘是不想泄露客户信息惹来麻烦，便主动出示身份证。

“你那照片真看不清楚。”

“他一米七八，剃了个平头，眉头还有一道疤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但是一米七多的男孩子到处都是啊。”

“嗯，你这不是要登记身份证的嘛，我知道他的身份证号码，除了最后四位不知道，加上他的名字可以查到开卡记录吗？”

“我查查。”

“哦，是他啊，他最近天天在我这网吧过夜啊。”老板娘把身份证号码输进去后说道。

“啊？晚上在这过夜？”

“是啊，我这是可以通宵的网吧。”

“他来这多久了？系统上有显示吗？”

“这半个月都在这里。”

“什么时候来开的卡？”

“四月份。”

“快半年了？”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又有印象了，他经常来我这一待就是一两个星期，大热天了还穿着外套，也不见他换衣服，身边常放着一个小行李袋。”

“啊？那他现在在吗？”小妹听了心颤了好几下，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啊，你看不见吗？”

“我在着看不清楚，能不能进去找找？”

“可以。”老板娘说完开了门闸让小妹进去，可是找了两圈都没发现阿华。

“没找到吧？这会估计吃饭去了。”老板娘见小妹沮丧着脸走出来问道。

“嗯，我可以在你这等一等他吗？”

“可以啊。你进去找个位子坐一下吧。”

“太谢谢您了！”

在网吧饿得胃痛了，小妹望眼欲穿没看到阿华进来，正准备起身出去吃个饭，阿华从门口刷了卡走了进来，小妹立刻扑上去揪着他的隔壁把他往外拉。

“你跟我出来一下。”

“小姐姐，你怎过来了？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跟我出去先！”

“别拉拉扯扯的，我自己会走。”

两人走到马路边上，小妹才看清阿华的样子，让她无比痛心的是，眼前的弟弟比几年前去网吧看见离家出走几天的哥哥更糟糕的情形，穿着一件深绿色的有些破洞的大衣，里面一件米色卫衣；头发凌乱还沾满了灰尘，想是好些日子没洗头了；重重的黑眼圈挂在黯淡无神的眼睛下面，黝黑的面部皮肤，胡子稀疏地挂在嘴角边。

“你不会这半年都待在这里吧？”

“怎么可能！”

“那你平时去哪里呢？不用吃不用洗澡不用睡觉吗？我们打电话你也不接，爸妈都在广州你为什么宁愿自己跑到网吧过夜呢？非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凄凉干嘛？”

“他们都不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