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江原市第三人民医院,熟悉的急诊室,又迎来了一位熟悉的病人。
陈屿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安详的睡姿,宛如一个死人。
精神空间里,红衣少女透过他胸口的钥石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头上的翎毛来回摆动着,像计时器似的。
病房窗外的风景自然没几分好看的,精卫的耐心似乎也不是很足。
秀气的眉头每皱一下,窗外都有一只鸟被吓得歪歪斜斜,四处乱撞。
在窗外某只傻鸟吓得屎尿齐流,直接溅在了窗台上之后——这一不卫生的行为,终于成功地把她从爆发的边缘一把推了下去。
“陈屿!你给我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这瓶瓶罐罐的都是什么?”
“辰时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出去别说是我教出来的,没你这么懒的徒弟!”
“我好无聊啊快起来陪我说话陈屿陈屿陈屿陈屿陈屿……”
陈屿刚一醒来,意识还是迷蒙的,就听见耳边敲锣打鼓无所不用其极的精卫式闹铃——还是个关不上的闹钟。
他长长叹了一声,耳畔的碎碎念就如同紧箍咒一般,扰得他真想一头再栽回去继续睡觉。
“这里是医院,专给人疗伤治病的。”陈屿扶着额头,醒了醒神,才想起人是四五千年的老祖宗,完全看不懂现代社会的各种设施建筑,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你昨天是被那个小姑娘给拖回去的,他们用个闪烁着红蓝光的长方体把你装进去了。“精卫坐在石碑上晃荡着小腿。
她倒是奇怪,身份如此贵重,形容举止却像个孩子。
“我还以为是自己没见过的祖器,要不是察觉他们都对你没恶意,就一巴掌把那玩意扇飞了。”精卫说得轻松,听得陈屿一身冷汗,深感昨天游泳社躲过了真正的浩劫。
“我早便检查过你的身体和魂魄了,双双无碍。”她催促陈屿,“赶紧从这儿出去,我可不想再呆了,无聊。”
“不是我想现在出去就能出去的。”陈屿再次腹诽,这姑奶奶睡了四五千年,怎么耐心能差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从病房外传来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一个女人拎着午餐盒走了进来。
她一头黑色长发束起,穿着浅蓝色的雪纺衬衫,下摆掖在牛仔裤的腰身里,显然是为了干活方便的装扮。
但这一身朴素精干的穿搭,却掩盖不住那温柔婉约的女神气质。
不少门外的实习男医生和男家属都在一旁用余光悄悄地瞄着这个美丽的女子,想知道她是哪床病人的家属。
答案也很明显,在她进来的一瞬间,双眼就死死地盯向了正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的陈屿。
“早……早上好呀,姐。”
陈屿自然是心虚的,摸着脖子嘿嘿干笑着。
陈静姝闻言,一声不吭,只慢步走到陈屿床前。
放下手里一直拎着的午餐盒,里面盛满了新鲜切丁的草莓,苹果,菠萝,橘子等水果,一看就是冰箱里冻过刚刚切好拿来的。
陈屿看着姐姐从门口一路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再面无表情地放下水果盒,丝毫没有想理自己的迹象。
“哇,这些水果都是我爱吃的啊,谢谢姐。”陈屿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不顾钥石空间里精卫的狂笑。
想想,上一次他这么腻了吧唧地卖萌还是好几年前自己兼职被姐姐发现的时候。
显然,陈静姝还是吃这套的。
只低低叹了口气,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一双秋水翦瞳带着熟悉的责备,注视着他:“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
陈屿想过很多个可以骗过家里的解释,可以让自己免于许妗和陈静姝的责怪。
但在面对着这样一双带着关切和心疼的眼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无论自己长多大了,变得多么厉害,只要在陈静姝的面前,就永远是那个她始终放不下心来的弟弟。
“我知道错了。”陈屿看着姐姐一双漂亮的眼睛下甚至残留着黑眼圈,心里愈发觉得愧疚。
他能够感同身受地想象到再次听闻自己出事的姐姐会有多担心,想来本来难得放松的周末,她怕是又没休息好。
“你呀你……”陈静姝听到陈屿认错,脸色又缓和了一些,“事情的经过,我都听余困说了。他说你为了保护大家,把鸟群引走了。”
陈屿低下头,没有吭声。
在当时那种危局下,结契也是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
实际上,如果只想着保全自己的话,他也不至于再次进医院,又让家人担心了。
“你保护了所有人,真的很棒。”
本以为会被责备一通,没想到陈静姝第一句话居然是夸奖。
陈屿一怔,抬起头,却看见姐姐的眼睛里,是由衷为他感到骄傲的盈盈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只需要对方一个认可的眼神,一句“为你骄傲”这样的话,陈屿突然感到从昨天鸟灾事发到现在所受的所有的伤与身体的疲倦都不算什么了。
就是现在要他起来打十只鸟王都是不在话下的。
以陈静姝对这个弟弟百分之百的了解,不用说话,自然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笑盈盈地说:“但是——英雄和逞英雄还是不一样的。”
陈屿:“……姐?”
这个转折是怎么回事?
“救人可以,但姐姐决不允许你不顾及自己安危,顾好自己是你救人的前提。”陈静姝话音一转,“听着,这个家里现在还是姐姐做主。我不管是训练过度还是见义勇为,你如果再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下一句绝对是威胁啊!
陈屿郁闷。女人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姐姐自然有一百种让你后悔的办法。”陈静姝温柔一笑,点了点陈屿的鼻子。
……
在一通粉拳威胁下,陈屿终于又是卖萌认错又是做小伏低地哄走了姐姐。
其实陈静姝也就是只纸老虎,嘴上说得厉害,心里比谁都要疼这个弟弟。
这时候,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叮地一声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精卫在钥石里好奇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陈静姝和陈屿说话的时候,她几乎全程一言不发,红澄澄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陈静姝,闪烁着思索的光。
“精神鸦片。”陈屿随口回答,不再回复“鸦片又是什么东西”之类的问话,解锁屏幕,看见消息栏跳出了一则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