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后进门就见到了关押初新的铁笼。
她居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仿佛笼中的初新正在演一出千面人的滑稽剧。
初新什么都没干,什么都做不了。
胡太后笑的原因是,郑俨居然没把初新关进阴暗的牢房,而是带到了自己的寝宫。她觉得这很滑稽。
李神轨没有吱声儿,看得出来,他在这三人的关系中处于最弱势的地位,最弱势者往往最沉默,沉默就不容易犯错。
郑俨瞥了一眼初新,向胡太后谄笑道:“把他扔在这里,不介意吧。”
胡太后嗔笑:“亏你想得出来。”
初新踢了一脚笼子:“我倒希望他别打我其他主意了。”
郑俨俯下身阴恻恻地对初新说道:“没有人会来救你,他们根本找不见你,就算找到了,一重重宫门也够他们翻到手麻脚软。”
说罢,三人围坐在案几旁,边喝茶边谈天。郑俨永远是第一个说话的:“十几道宫门都打开着,您儿子最近又爱上了跑马,可真是难得。”
太后用猫一般的细糯声音答道:“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想再来执掌权柄就好。”
“我看他不仅没这个能耐,也缺乏这个心气。”郑俨评判起当今天子,似在说一个孩童稚子。
太后接口道:“可莫把他逼急了,我的这个儿子也是有脾气的。”
李神轨起身,为太后和郑俨添茶,走到郑俨身旁时,眨眼的功夫,他的手中居然多了一柄匕首。
匕首向郑俨的胸膛刺去。
这一变化实在出乎意料,初新根本看不清他是从何处拿出匕首的。
胡太后静静坐在旁边,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李神轨的举动似在她意料之中。
郑俨的反应丝毫不慢,翻身躲至胡太后背后,轻轻一推,胡太后像燕子般飞向李神轨,嘴里伴着一声轻哼。李神轨的匕首失去了后继的力量,停在了离胡太后胸口三寸的地方,迅速被收回。
胡太后被李神轨抱住,但李神轨也因此失掉了良好的视线,原本的先机更反被抢占,郑俨已经夺下了李神轨的匕首,架在了李神轨的脖子上。
二人的攻防短暂却巧妙,初新都不自觉地暗暗叫好,这奇异的场景让他忆起幼时村西的一条河流,河的南岸飘荡着鲜艳妖冶的风中铃,北岸却生着娇小清丽的紫云英。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生与死隔一线,恰似今时今日胡太后的寝宫,玩笑和杀机,扼制与纵容,快乐同凶险。
更让初新感到窒息的是,郑俨将匕首扔到了案几上,把这柄可能决定生死的利器随随便便扔在了李神轨够得着的地方。刚才还急于置郑俨于死地的李神轨居然又与他有说有笑。胡太后则更不用说,自始至终都是淡漠的神情。
三个人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还是想杀我?”过了些时候,郑俨在一侧问李神轨。
“你比我受宠一天,我就想杀你一天。”李神轨在另一侧答。
胡太后添油加醋地赞叹:“好啊。”
郑俨道:“的确很好。”
李神轨问:“哪里好?”
郑俨指着胡太后道:“对她好,对我自然是不好的。”
胡太后媚笑:“我喜欢看你们为我争风吃醋。”
李神轨整了整因打斗而散乱的衣冠,对郑俨说道:“你也可以杀我。”
郑俨无奈地笑了笑:“我不会杀你。”
李神轨道:“为什么?”
郑俨说:“我若是杀你,凤儿会怪罪我。”
“凤儿”就是胡太后的小名。
呷了口茶的凤儿轻笑:“是啊,你们无论谁杀了谁,我都会怪罪另一个人。”在某些时刻,初新真的以为“凤儿”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她的嗓音很甜,身段也很美。
李神轨道:“可我不得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