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宫城的内外,甚至整个大殷城内,一个小段子逐渐流传开来,念起来给人听,还分外朗朗上口:
承德年,大旱年,宫里将生个美少年
没有鳞,没有角,赤裸裸是个假草包
龙王发怒不相认,横出霹雳来泄愤
大雨冲进皇宫轿,淘出个王八天下笑!
华阳殿内。
殷帝正坐在龙座上,低垂着头的,脸色沉郁不堪,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案上的奏章,盛怒之下,仿佛要喷出火来。
在大殿的中央,站着户部尚书令。
“大胆!”
殷帝一掌拍下,案上的茶盏掉下来,砸了个稀碎。
“真是反了天!这些谣言……到底是谁传的?!”
“杀,全给朕杀掉!这大殷的律例王法,难道都是摆设吗?!堂堂天家威严,岂容得这般挑衅儿戏!”
皇帝怒极,几乎要从龙椅上跳起来。
殿中的人持笏弯腰。
那声音,听起来年迈又沉稳。
“皇上息怒。”
“这段谣言,已经在宫内外传得沸沸扬扬,整个长街巷尾,那黄髫小儿都能吟唱,难道要为了这个,屠戮尽天下人吗?”
“皇上……”
这次站出来的人,是冯廷训的门生。
“臣以为,此事甚为蹊跷,如此参详备致,又在短短几日内,不知不觉间就广为传颂,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皇上……”
“好了!”
见底下的这帮老头儿又要争,殷鉴更加头疼。
他看过他们一眼,无力地摆摆手。
“刑部尚书令公孙武听令!朕限你,用三日的时间,查清这大逆谣言的源头,到底是谁在造谣生事?若在三日后,朕还能听到一丝风言风语,便拿你是问!”
一个精神矍铄老臣出列。
“是,臣领命!”
座上人叹口气,用手不断揉着眉心。
“朕也累了,散了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到华阳殿内阁,殷鉴百思不得其解,小夏子换了三盏冰片,茶水依旧纹丝不动。
大雨过后,凉风从窗边吹进来。
殿外的蝉在嘶鸣。
殿内的龙榻上,殷帝身穿蜀锦紫金龙袍,双目怔怔,正半歪着。在他的手上,紧紧捻着一串檀木香珠,此刻那珠子上的穗子,正随着摇晃不断地摆动。
“小夏子!”
他越发的心烦气躁,猛然站起身来,“啪”的一下,将珠子重重地砸在了案上。
精致的青花瓷盏应声而碎。
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小夏子亦十分小心,低垂着头,比起平日里头,更是放轻了声音。
“皇上您有何吩咐?”
“移驾紫薇阁!”
他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另外,让人给冯妃传话,她身子重,就……不必出门迎接了。”
“……是。”
答应完这一声,面前人便没了影儿。
宫道墙下,帝辇在缓缓地行进。
兴许是感受到主子的不快,那些抬辇的奴才们,都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分外小心。
行走到一半时。
辇轿上的人,忽然沉沉地开口。
“不去了,回宫。”
一旁人见状,忙不迭地挥手,吩咐身边儿的奴才道,“快快,打转儿……”
“你去告诉冯妃,说朕临时有事,改日再去看她。”
“是,奴才马上就去。”
说完,那行人又调转过头,迤逦地往回走去了。
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