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胡人厉兵秣马,布局多年志在中原。汉、胡大战,必然不可避免。
而胡人首领赤兀极本人,算是枭雄人物,心黑手狠颇为难缠。
另一方面周谦可托社稷可却是短板明显,不足以掌控全局。
他或许能够达成设想拖延大周内斗令周诩暂且按兵不动保持燕北兵力。可是,他能否看透迷局能否挫败赤兀极阴谋能否彻底阻止北胡南侵?
再者晏五心思不定他会选择哪方?
他若是投效北胡,于大周便是重创。周谦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承受内外夹击,只怕很是危险。
他若是选择周谦,那最好的情况是,周谦看明形势忍耐下来。先击退外敌,定下名份,稳定朝纲。在这之后,二人再来继续争夺。
故而,最终,究竟谁胜谁败?谁执掌河山?
程知考虑到各种可能,思及文蓁境遇,揪心不已。
其一,大周胜,外敌败。
周谦独木难支,晏五待价而沽。那想必双方婚约已成,文蓁便是身居后位。
而偏偏,她的夫,她的父,都是其志不都是不甘受人摆布。和谐共存,想来怕是不太可能。
那个时候,夹在中间的,便是文蓁。
若是晏五身份未曾暴露,胡人那边被他搞定,周谦手上又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和情报,那还好说。
还可以算作是普通的,扮猪吃老虎的傀儡天子同野心勃勃的权臣之争,是蛰伏隐忍的帝王同军政一把抓的外戚之争。
可是,若是晏五兜不住了,那么,周谦此人嗅觉灵敏,行动惊人,他只是不曾想到,一旦往那方面去了,深挖一下,还会出不来结论么?
更何况,帝王的怀疑,只需要有方向,不需要上证据。
那时,异族血脉,贼子后人,怎可安然为后?
周谦同晏五,不管以怎样的方式,终究会撕破脸皮。
其二,那便是更为糟糕的。
大周胜,那还是汉人江山,于文蓁而言,要面对的,或许是个人生死荣辱,是生父曾经不仁不义的恶行。
可是,若然大周败了,胡人铁蹄破关,入侵中原,占据汉地,那,可就是信仰的坍塌,晏五可就是占全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再者,以晏五此人的性情行事,以他一贯对待文蓁的态度,若是向胡人投诚,那,,那么,献女这种事情,他可是驾轻就熟。
程知此刻很是迫切,无比怀念系统属性值。想要知道世界主线,想要知道上一世发展,想要更加了解晏五此人。
然而,这些,眼下也仅仅只是想要。
更为重要的,还是要把握当下。
因着自己先前一系列动作,程知相信,小世界轨迹,已然有所改变。
一来,自己还活着。
若然上一世,傅家小姐身死,仗着自己与胡荣的详谈,仗着自己对胡荣性子的了解,胡荣气怒之下,很有可能不管不顾,就此投效大皇子,只为诛灭秦、晏二家,为他的傅大哥一家报仇。
只是,有周谦在,胡荣具体会如何行事,还不好说。
与此同时,晏五那边,约莫会继续染指傅家军。
傅城已死,与其让燕北实力最强的一支兵马落入敌对势力手中,不如显露獠牙,吃进自己腹中。墙头草、投机党,同觊觎香饽饽、增长实力,这二者并不矛盾。
再者,周诩那边,没有自己一开始的震慑,他估摸着,会得到傅城留下来的东西,那些他心心念念的晏五的罪证和赃款。
依着程知试探出来的,周诩的行事风格,他很大可能会直接对上晏五。这就只看周谦拦不拦得住了。
当日,周诩的态度,可是有证据就上,拿着人再强安罪名。他可是认为燕地长官无力反击的,想要尽早下手。
不过,好在是周谦。
只是,无论如何,这般一来,傅家军与大皇子的联系更加紧密肯定是有的,傅家军上下动荡肯定是有的,燕北内耗更为严重肯定是有的。
此消彼长,在北胡的猛烈攻势下,燕北情势只会更加危急。
而大周若显颓势,晏五必定改换门庭,只会让事态雪上加霜。
二来,自己采取了一系列的动作。
与胡荣通气,稳住傅家军,查探晏家秘事,挑起晏五同北胡之间的猜忌,哄住周诩,拖住晏五,与周谦共享情报,等等。
至少眼下,大周需要直面的首要敌人,只有北胡,只有赤兀极。
而胡人南侵之心不死,唯有经由战场,唯有付诸武力,唯有打残了敌人,方是解决之道。
程知以为,如今局势,争的,就是一个快字。
周谦在燕北,在军中,势单力薄,现下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一招不慎,就会招来祸患。为今之计,唯有趁着各方达成短暂平衡之际,一次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来换得喘息之机。
重创外敌,携威势迅速处置内政,快刀斩乱麻,稳住大局。尘埃落定,再来清算。
眼下,己方的优势,一是胜在情报,有信息差,可由明转暗二是胜在地势,燕北得天独厚,乃是天然布阵之地。
周谦手头,可供调动的力量还不够,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故而,程知的设想是,诱敌深入,后发制人。
将战场设在燕北,引北胡来。诱敌深入,可是素来被视作是战略防御中,弱军对强军作战,最有效的军事政策。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接下来,至于这一场大战,要怎么开局,程知打了几回腹稿,得出了那么几套方案。
只是,具体如何抉择,一看收益,二看风险,再来,最重要的,就是考虑文蓁的后路。
自己既是选了周谦,便会倾力辅佐他。他日后,与晏五,必有一场清算。
昨个儿夜里,一番详谈,看着周谦,自己妻子名义上的未婚夫,程知思及以上种种,下意识地便想试探一二。
那一夜。
程知淡淡开口,周谦怔愣挑眉。
“小姐果真不凡。
眼下局势如斯,换做常人,只怕是日日战战兢兢,忧虑筹谋。然而小姐,却已是放眼日后,想着清算的事情了。
小姐看来是成竹在胸,自有计较,也不枉谦将名册托付。
谦静候小姐佳音,献上良策。”
“某不敢当殿下赞誉,只是殿下信重,某自当竭尽所能。
殿下方才有言,收到消息,一是北胡有异,二是晏家有异,这才涉险,急赴燕北。某只是好奇,殿下之前与晏氏定下姻亲之盟,那时大概还未知情的吧?”
“自是不知的。
这婚约一事,是秦氏牵的头。
那个时候,你父亲还未出事。而傅将军,在军中威信极高。
燕北一地,最有影响力的几人,无非是大皇兄,是傅将军,是晏大人。
秦氏臭名昭著,本身又无甚能力,根本无法撇开这几位的影响,实质染指军中。
秦家平日里只知揽权敛财,大搞党争,迫害忠良,这会子到了关键时刻,脑子倒是清醒了一些,晓得军权的重要性了。
可这一下子,他们秦家一向瞧不上的武夫粗人,又哪里能够轻易被他收买了?显然,秦家将目光投向了身为燕州刺史兼燕北都督的燕地长官晏大人。
以文臣之身节制武将的晏大人,与秦家颇有往来的晏大人,不喜武将拥兵自重、曾上书支持秦氏议和的晏大人,与傅家军有过节、同大皇子不对付的晏大人,自是秦家的最佳选择。”
“呵,”周谦讥讽一笑,“只是,听过小姐一番剖析,如今想来,晏大人当时,约莫也是有意与谦结亲的。
他晏五,既是摇摆不定,既是贪慕权势,那么,引导暗示秦家,将筹码往三皇子婚事上压,成为新帝外戚,便是一次颇为符合利益的行动。
以晏五城府,谋害兄长,抛却身份,偷梁换柱,逍遥二十载,他日后入得朝中,秦氏估计不是对手。
哦,不是,晏家有实权,有私军,或许还不需等待日后,便可趁着此番帝位交替之机,血洗京都。这便是可以用小姐提到过的法子,诱谦至燕北。
这样,他在大周,也有一条锦绣青云路。多了一层选择。”
周谦停顿数息,“谦在世人眼中,不过一介傀儡,任人摆布,哪里有自己的意思,婚姻也不例外。
谦是否知情,有何打紧?秦、晏二家达成共识,那便是板上钉钉了。
而于谦而言,先前不知晏氏与北胡有异,晏氏势大,多一助力,何乐而不为?
谦可用秦家,便也可用晏家。引实权臣子入朝,秦氏目光短浅,必有相争,可操作之处尤甚,更利于谦。
当然,即便谦那时知情,也不会阻止。
用外戚身份来稳住晏家,以定下婚盟来保持局面,这并没有什么损失,谦不会拒绝。
故而,知情与否,确是不影响什么。
所以,小姐缘何有此一问?
谦引小姐为知交,小姐应当明了谦的性情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周谦思绪连连,话题延展:小姐缘何有此一问?
程知心下抽抽,无奈扶额:少年,别脑补太多。我只关注一个问题。至于怎么问,你就别猜了。
程知那个时候,暗搓搓地想着,你的未婚妻有我来操心,那么,怎么会不问呢?
谈人生,讲道理,那人生大事肯定是要谈的嘛。
所以,未婚夫态度?程知决定?文蓁反应?
这一章把整个事情理了一下,信息都清楚了。接下来,同媳妇交代下,就该大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