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大衣真好看!”
“当然,昨天商场里刚买的最新款,而且店里很多衣服都在换季促销呢。”
“下午没事儿陪我去看看?”
“没问题!”
隔音不好的筒子楼,蒋清茹坐在窗户边总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很多年以前她就让爸妈把床挪到了窗边,常年坐在那里听外面的人对话寒暄,作为她和这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之一。
外面两个姑娘聊到商场,蒋清茹开始认真回想自己最后一次逛商场是什么时候。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逛过商场了,事实上,去年冬天以后,她甚至很少走出小区大门,得了这样的病,多走几步就会又累又喘。
病痛带来的水肿让她不复美貌,她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打扮自己,天气好时家人陪着她下楼散步,她也总是穿着睡衣。不修边幅、头发散乱,就这么过吧,在她眼里生活就是熬,一天一天,操蛋的不行。
为了给她治病,家里已经花光了几乎全部的积蓄,最后不得不卖了大房子,举家搬到这么个破地方,有时候夜深人静她能听到父母在隔壁小声嘀咕和哭泣。睁着眼睛直到天明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
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个人活的比她好,她把所有的青春年华付与那个人,没有另外的圈子和朋友,所以生病之后他混得风生水起、她却加倍潦倒。
她总是会想起从前,青春飞扬的时光里,她那么美丽那么热情,所有人的羡慕她的漂亮,她的容貌,一度是她的骄傲。
她更经常想的是,如果今天没生病会是什么样?他喜欢她的容貌,他会跟她结婚吧,她会穿上嫁衣,无比风光的嫁给他。
可是在知道今天这个境遇的如今,她还愿意嫁给他吗?
每晚睡不着的时候她都会细数这些问题,病中多思,真是不错,她翻来覆去的想,都快想烂了,至今也想不到一个无比坚定的答案。
有段时间她开始没完没了的哭、寻死觅活,质问命运不公。父母终是无法,女儿病了,生活总得过,家里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总不能两个人都不出去干活,守着女儿不吃不喝陪她耗死。
“看点儿书吧。”某天妈妈回家,给她带回了几本书籍:“单位魏叔叔儿子不要的,你不是喜欢看书吗?看书就不无聊了,看吧。”
说完这话她就出门做饭了,生死有命啊,她也想开了。
无聊时的蒋清茹翻着这些书她除了吃药和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无聊的。
这还真是基本各式各样的书,有修仙的、有散文、有灵异的。
病中总喜欢跟灵异沾点边,她抽出那本最厚、也是最旧的书通灵会六法。
看得出来这本书被反复翻看过,可也是被爱惜的。书页旧的都有点发黄了,她喜欢这种古意,这么一来这本书看起来神秘色彩就更浓了一点。
她随手翻开一页,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抬头却很醒目:换魂术
下面有一行小字:换魂移魄,无分你我。
“扯淡。”她冷笑一声,合上了书,对于她这种生死之间的人,这种关乎性命的玩笑让她无端觉得愤怒。她倒是愿意换,如果真有的话。
可惜怎么可能。
她望着旧书的封面,上面古怪的星芒图案有点刺眼,她抓起书想扔掉,但是捏在手里又把它放下来。
她的父母很满意她最近的安静,她开始配合治疗,很长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书,父母都要忙着上班,没空陪她聊天,她的思想有了书本做寄托,父母很放心。
直到有天她跟父母要蜡烛。
“要蜡烛干什么,家里又不停电。”
妈妈刚说这话却被爸爸拉了一把,女儿好不容易提出要东西,就给她买吧,再说蜡烛又不贵。
“十五根。”她头也不抬,眼睛盯着书本。
“好,下班给你带回来。”爸爸连连应着,把水和药放在她床头,为了赶时间匆忙出了门。
这天晚上,她发了有史以来最大一通脾气,因为爸妈下班都忘了买蜡烛的事。
她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哭,把手所能及的东西全都砸了,妈妈一边哭一边安抚她,爸爸连声说他现在出去给她买,她不知道现在城市变化很大了,有很多超市晚上也不关门的。
她把书护在怀里,妈妈一边抹泪一边打扫屋里的残局,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吧,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反正都想死了,在死之前就相信一次书里的方法,说不定真的能找到给她换魂的人呢。
她锁上门,将十五根蜡烛按照图示点燃,盘腿坐在正中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傻x,她向来是个唯物主义者,没生病的时候最信的就是男朋友,从小娇生惯养,生活衣食无忧,她不需要求神问佛就能拥有好福气。可是现在,她不愿承认心底怀着期待,横竖无非就是一死。
“生死有术,命饲我主。”她喃喃默念,心一横,咬破了自己的中指。
书里说祭祀必须要见血,可是父母怕她自杀,收起了所有的锋利的东西,她如今只剩下自己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