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新母亲做事很麻利,没多长时间就煮好饭。并且做好了三个菜:大蒜叶子炒腊肉、丝瓜、紫菜蛋汤。
建新母亲对儿子说:文家不是送了份扣肉么?油淋辣椒就没做了。
建新笑着应下,帮着母亲端菜盛饭。
儿媳妇漫云似尊门神,稳稳地坐在饭桌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漫云冷眼瞅着这对母子,心里有一百个不满,心里有一万个不舒服,心里有一千万个莫名其妙的愤怒。
吃饭时,漫云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你看看:
丝瓜放这么多酱油,黑麻麻的!
腊肉里的油,够我炒半个月菜了!
好好的米饭,总要用汤拌成猪食一样!
吃饭还要说话,唾沫星子全喷在菜上面!
人家母子连心有说有笑,哪把我放在眼里!
扣肉和腊肉就爱吃肥肉,前世没吃过肉一样!
吃饭时不时地吧吧唧唧嘴,就是典型的乡下人!
哎,心头挂刀,方能忍者无敌。
此刻的漫云,称得上是无敌中的无敌女斗士。明明一肚子的嫌弃,只能装得不在意!明明肚子很饿,又油又黑的菜却一口也不想吃!明明看不下去,还得陪着笑看下去!哎,这什么破地方,真心呆不下去!
对于性格强势的人来说,越压抑情绪,越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个出口,要么是对不相干的人或事,找个由头发泄一通。要么就是被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被引爆,直接向当事人发难。
很不幸,暴风雨马上就来了。
可怜的建新母子俩,沉浸在其乐融融的亲情中。你给我挑一块肥腊肉,我给你夹一块肥扣肉。
好动的智华,东跑西跑。这会儿,跑到妈妈跟前,歪着头撒娇:妈妈妈妈,你看蚊子又咬我了。
漫云心里一阵咒骂:乡下的长脚蚊子最狠毒,咬哪哪就冒出一个大疱,又痒又痛。乡下的绿头苍蝇最恶心,呆在旱厕里才吃完屎,又围着饭桌嗡嗡叫。真是讨厌!这个破地方!
漫云低头一看,儿子嫩嫩的胳膊上,七八个长脚蚊子咬的疱。其中一个硕大红红的砣砣,明显是刚才被咬的。
漫云心疼得不行,说,妈妈带了风油精,给你涂点好不好?智云咧嘴一笑,熟练地用手指头在嘴里挖了点唾沫,又熟练地把唾沫涂在蚊子咬的地方。
智华说:妈妈,不要风油精,这样就好了。
漫云惊呆了,心凉透了!我的宝贝儿子,被乡下婆婆带成了不折不扣的乡巴佬!!!
漫云怒从心起,抄起桌上的饭碗,往地上一摔。
指着婆婆就开始骂:你这个奶奶当得真是好。夏天还没到,我就送来了十瓶风油精,你拿去讨好谁了?我说过小孩不要吃酱油,你放这么多什么意思?我说过汤泡饭没营养又伤胃,为什么给他吃?为什么不穿我买的衣服,给他穿这种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我每个月交了伙食费,为什么不给他买排骨吃?你让他吃酱油烂骨头也算了,还做人情给别人家的孩子吃?我的钱你眛着给谁了,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恐怖的场面,彪悍的母亲,把智华吓得哇哇大哭。
没半点思想准备,没半点前奏。漫云说发泼,就发泼。连珠炮一般的指责与讨伐,把建新和母亲也惊呆了。
母亲一把搂过孙子,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气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母亲,被媳妇训得跟孙子似的。着实让好性子的建新火大了,这婆娘真反天了!
建新站起身扬着手,隔着桌子就要去打坐在对面的漫云。建新母亲急忙放下孙子,去拦着儿子。
知子莫若母,母亲非常了解建新的脾气。平时他是好性子的书呆子,说几句骂几句也不会吭声。一旦牛脾气上来了,就没有人能拦得住。
建新看来也是气极,嚷嚷道:今天不打你不离婚,我他娘的不姓林。什么玩意儿,忍你几年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漫云万万没料到,平时绵羊般温顺的丈夫敢造反。心理、感情、面子上都过不去。气极时分,双手直接上,把桌子给掀了。话说这木头桌子不轻,掀起来老费劲了。
漫云大气地说:你来,你来打我试试看。
建新感觉,全身的血液直接往头顶上涌。他把母亲推开,冲到老婆面前,眼看着就要动手。
儿子要打媳妇,建新母亲着实吓坏了。她非常担心,建新一动手,这个小家就散了。
来不及思考,她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恳求建新:儿子,你不要闹。有话,你好好说。
智华浑身发抖,稀里糊涂也跟着奶奶跪下,想哭又不敢放声大哭。他扁着嘴,一阵抽泣。
眼前的情景,让小俩口像被定住了一样。建新和漫云不知所措,场面一度凝固。
建新向来爱重与心疼母亲,不忍心让母亲为难与伤心。他更不愿意,让母亲如此难堪。他叹息着扶起母亲说:妈,你起来,我和她好好说。
漫云若是顺势低个头道个歉,下个台阶,这个事情也就算完了。
可惜漫云强势惯了,婆婆又如此低声下气,就有点飘了。她笃定,建新只是好个面子耍耍态度。因此稳稳当当地落坐在椅子上,冷眼相看。
漫云一阵冷笑,说:锦锦他奶奶,今天我们来接孩子回家。他该上幼儿园了,刚才的事,就算了吧。建新,我们马上走。
可怜的建新,内心如同火中烧,碍于母亲不好动手。心里恨不得,把漫云暴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