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明说到此处,便停顿了好一会儿,连连叹气,他不愿意看到兄弟反目,为了争家产大打出手,永不来往,有的人家兄弟争家产,还会闹到公堂上去,一点脸面都不顾,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
这么多年,他亲力亲为教导几个儿子,又找来性情温和的孔先生做西宾,为的就是让几个儿子明白兄友弟恭的含义,不要为了任何事起争执,兄弟永远是兄弟。
但他还是怕,如今这个世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钱最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人要做两手准备。
在宋伯明的心里,也是如此想——他要在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给几个子女分派好家产,避免日后出现兄弟阋墙的事情,闹到头破血流的地步,就要去见官公断,倘若官员为人清正,好生判断,也就罢了,倘若官员有私心,自己想要吞没,那么,兄弟几人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争执不断,兄弟情谊也会冷淡,最后分道扬镳,互不搭理,他们也绝不会好生赡养高堂老母,善待幼弟,更不要提与他们一般大的姨娘秦氏了。
宋伯明心中细细打量,他要努力多活几年才是,等到小女清光、小儿重阳大了,懂事了,哥哥们欺负不了他们的时候,他才能放心。
“因此,这家产要实现分派清楚,免得日后生祸端。”宋伯明道。
秦佳玉此时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得道:“全凭老爷安排。”心里却忐忐忑忑,不知道老爷如何划分家产,她与一双儿女能得到多少呢?
“这田庄、钱庄给大郎明光,平时的祠堂修缮、拜祭等事也都一并交给他,城西的那五百亩良田,还有那十几家绸缎庄就给二郎吧,三郎读书虽不灵光,但却喜欢动手管理药圃,那些个药铺与药圃就给三郎延光,四郎年纪还小,平日里只会读书,不管其他,心肠也太软,管不了事情,拿不了主意,就给他一座宅子,十万两金子,十万两银子,让他自立门户去吧。”
“还有已经出嫁的春光、林光,之前已经陪嫁了一千银子,便再给她们一人五千银子——和光将来出阁,比照姐姐们便是……清光比和光又小个两岁,我怕是看不到清光出嫁了——那时我若不在了,可能要委屈清光了。”
秦佳玉道:“夫人喜爱清光,待清光甚好,吃穿用度与和光都是一样的,并无二致,老爷大可不必担心。”
宋伯明苦笑道:“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我心里,所有子女都是一样看待,但愿夫人也能如此,别委屈了清光,与姐姐们都一样。”
紧接着,宋伯明眼波流转,蕴藏着深深的愁绪,低声道:“我最担心的便是这小子,还有你——我是快七十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小子才周岁不到,我硬撑十年,这小子也才十岁,还没成人,难免要受欺凌。小子与姑娘不一样,只怕那几个兄长要苛待这小子了,连带着也要薄待你。”
秦佳玉努力抑制心中的惆怅,强装笑颜,安慰宋伯明,“老爷不要如此想,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不大相信。
明光等兄弟现在看着是一团和气,尊上礼下,对她这个姨娘也很尊重,从不薄待,对庶妹清光百般疼爱,每每外出,总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回来给清光。
但这些都是在宋公还在的情况下发生的,宋公不在,他们还会如此做吗?
一切都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