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曾与她定过亲,在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可等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她却悔婚了,”顾逊摇头苦笑,继而说:“那时还是前朝,她住在齐王府,家父带着我去下聘,原本是欢天喜地的过去,谁知却被她姑姑,如今的谢贵嫔,拒之门外,当场退了亲。”
“我顾氏好歹也是吴郡士族,何曾受过那样的羞辱,父亲气得吐血,自此一病不起,临终前曾赌咒,吴郡顾氏与陈郡谢氏,世世代代皆不可通婚,子孙若有违背,便不得好死。”
此一事,谢徵是有印象的,那时她虽也有退亲的想法,可都藏在心里,未料姑姑竟瞒着她,自作主张的替她退了亲,还给了顾家难堪,她为此也郁闷了许久,在听闻顾父病倒后,她本还想亲自登门致歉,奈何边关告急,她不得不匆忙离京……
谢徵心中愧疚,“那…你恨她么?”
“原本是恨她的,可后来她死了,我便可怜她了。”
所以,谢昱死后,他常去祭奠。
“为什么?”
“士族通婚,本就是为了权势和利益,与沈家结亲,对于官家来说,好处远比我顾家多得多。”
五年前,萧道成是靠着谢昱手中的兵力和沈攸之的部曲谋朝篡位的,顾逊此言,是在暗讽他为了权势利益不惜背信弃义。
“顾郎君可曾见过谢昱?”
“她在朝为官时,我尚未入仕,自然没见过她。”
谢徵松了口气,生怕他认出她的样子。
正说着,顾逊搁在案台上的毛颖忽然滚落在地上,谢徵走去将毛颖拾起,又看了眼案台上平铺的银光纸,回头问道:“顾郎君是一个人在此作画么?”
“我本是约了人的,可那个人,他自恃画工江左第一,我每回约他,他都要比我晚到半个时辰,非说要让着我,”顾逊说着,又好气又好笑。
“画工江左第一?”谢徵思忖着,在她心里,画工当得起江左第一的,只有一个人,便是与顾逊的先祖东晋顾恺之合称“顾陆”的那位,她问:“是陆探微?”
“是他。”
正说着,顾逊忽然就笑出声来,言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探微兄!”他看向南边,果真就见一位身穿牙色长袍的郎君沿着湖岸走过来,谢徵心中一怔,忙转身背过去,她同陆探微可是老相识了,几年前他还曾为她画过小像,这个人嘴巴大得很,偏又是个愣头青,今日若是同他碰了面,她怕要露馅了!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谢徵说完就匆匆离开,顾逊满心疑惑,急忙叫了她一声,本想追过去,奈何陆探微已走了过来,他也只好作罢。
谢徵并未回头,径直走向马车,步伐颇是迅速,略显慌张,玉枝亦是快步跟着她。
陆探微走到顾逊身边,与他一同远远望着谢徵,直至谢徵和玉枝进了马车,他方询问:“子庚,她是谁呀?”
“她……我也不知她究竟是谁……”顾逊见马车已启程,一时间有些失意。
彼时马车里,玉枝掀起窗帘一角窥向顾逊,问道谢徵:“娘子,那位便是顾七郎?”
谢徵笑而不答,只道:“飘如游云,矫若惊龙,芝兰玉树,莫过如此。”
冠盖簪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