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原想着与林家联姻,弥补当年贾家上下对妹子贾敏的过错,没想到玉儿身子是个不行的,林姑爷也没有让她结婚的打算,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准备与王夫人商量着与宝玉令觅良媒的事情,没想到正碰到慌不择路的宝玉。
贾政上上下下看了宝玉一遍,皱眉道:“方才雨村来了,想要见你,叫你那半天你才出来了既出来,全无一点往日的挥洒谈吐。这会子又唉声叹气。你是哪些还不足,还不自在?无故这样?”
宝玉素日里虽然口角伶俐,只是此时犯了痴病,一心为金钏儿感伤,恨不得自己也身亡命殒,跟了金钏儿去。如今见了他父亲说这些话,一时走神没有听见,仍是怔怔的站着。
贾政见他神色惶悚,应对不似往日,原本是没有气的,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方欲说话,忽有回事人来回报:“老爷,忠顺王府里有人前来拜见。”
贾政听了,心下疑惑,暗暗思忖道:“素日里与忠顺王府并无太多来往,为什么今日打发人来?”
贾政一面想着,一面命人快请。
贾政走出来看时,原来是忠顺亲王府中的长史官石墨,深知他是忠顺亲王手下最贴身之人,赶忙接进厅上坐了献茶。
未及叙谈,那长史官先就说道:“下官此来,并非擅造贵府,皆因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在王爷面上,敢烦贾老爷做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谢不尽。”
贾政听了这话,一时间抓不住头脑,忙陪笑问道:“长史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长史宣明,老朽好遵谕承办。”
那长史官冷笑道:“也不必承办,只用贾老爷一句话就完了。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戏子,名唤琪官,一向好好的在府里侍奉,如今竟好几日不见回去。下官各处寻访打听,方知道他近日和衔玉而生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下官辈听了,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来索取,因此禀明王爷。王爷亦云: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成,甚合本王的心,竟断断少不得此人。故此求贾老爷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二则下官辈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
说毕,那长史官起身向着贾政再次行礼。
贾政原以为是为着贾雨村的事情,现在听闻不是,心中这才稍安,又见牵扯到宝玉,不免沉下脸来,命人去请宝玉。
宝玉见忠顺亲王府竟然有人前来拜访,已是猜透了八九分,正要出去躲祸,那边已是来人相请。
贾宝玉见躲不过了,又怕给贾家招祸,只好硬着头皮往正堂去了。
贾政见宝玉来了,冷哼了一声道:“该死的奴才!以前只是不读书罢了,现如今陛下垂怜,御驾前担了差事,正应该洗心革面、端正为人,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
宝玉闻言,吓了一跳,赶忙回道:“实在不知此事。究竟连“琪官”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岂更又加引逗二字。”
贾政未及开言,只见那长史官冷笑道:“公子也不必掩饰。或隐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了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
宝玉连说不知,回道:“恐是讹传,也未见得。”
那长史官冷笑道:“现有据证,何必还赖?必定当着老大人的面说了出来,公子岂不吃亏。既云不知此人,那红汗巾子怎么到了公子腰里?”
宝玉听了这话,不觉轰去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这事他如何得知?”
贾政见宝玉呆立当场,就知道那长史官所言不假,怒喝道:“还不说出来!”
宝玉见父亲暴怒,又想着那长史官既然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了,怕是其他事情也瞒不住他,倒不如先打发了他,等会得了间隙,再遣人同蒋玉菡送信。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泄露出去的?蒋玉菡会不会因此责怪自己?
宝玉越想心里越乱,只说道:“我听闻他疲倦了京城的喧闹,打算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购置一些房舍、田地,散散心。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
那长史官听了,笑道:“这样说,一定是在那里。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罢若没有,还要来请教。”
说着,那长史官便忙着的走了。
贾政此时气的目瞪口歪,一面送出那长史官,一面回头命宝玉道:“不许动,回来有话问你。”
贾政一直送那长史去了,才回身,忽见妾室赵姨娘所产庶子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一阵乱跑。
贾政喝止道:“你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哪里逛去,由你野马一般。”
贾环见他父亲盛怒,便乘机说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从那井边一过,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见人头这样大,身子这样粗,泡的实在可怕,所以才赶着跑了过来。”
贾政听了,惊疑问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
那贾环见贾政生气了,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说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说到这里,便回头四顾一看。
贾政知意,将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
贾环便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昨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
一面说,一面便往里边书房去了。
“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就交与他与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贾政气道。
众门客仆从见贾政这个形景,便知又是为宝玉了,一个个都是啖指咬舌,连忙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