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时……”浦玥顿住了脚步,伸过一只手,将怀里白猫的柔软温暖的脸颊扳了过来。
湫时有些不适,龇牙咧嘴,假意威吓的在喉咙里“呜噜”了一声。
正欲挣扎之时,却突然感觉到那孩子柔软白净,温暖细腻的脸庞,挨在了她的头顶。
“谢谢你……”他说,声音很轻,像是梦呓一般,湫时却听的清清楚楚。
湫时蓦地一怔,半晌没有开口。
浦玥柔软的小脑袋始终挨着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她的毛发上。
“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湫时哽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儿来,“你不用客气。”
浦玥闻言,缓缓地抬起小脑袋来。
湫时只是轻轻一挣,便落在了地上,她不知为何,似乎是有些慌乱的模样,窜进了一旁及腰高的草丛里,只露出一双湛蓝美丽的圆润猫眼。
“我们去看看你娘亲吧。”她保持着平静的语调,轻声道。
浦玥有些失落,黯然地垂下了眸子,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
景仁宫出乎意料的热闹。
不过一夜,晏皇后便由一个甚至都不能下床的垂暮之人,恢复成可以由苏嬷嬷牵着,在御花园内小心翼翼走上片刻。
太医惊叹皇后娘娘体内的病灶竟一夜之间悉数消失,现在不能全部恢复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病得紧了,平日里东西也吃不进多少,所以有些虚弱。
众人皆恭维是她积善成德,有了上天的福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只有晏后心里有些忐忑,始终忘不了那日隔着厚重的帷幔,露出来的纤细身影。
皇帝的驾辇就在殿门口落着,浦玥不过犹豫了一瞬,还是抱着湫时踏了进去。
有宫人尖着嗓子通报。
“玥儿来啦?”皇帝坐在晏皇后榻前,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拨弄面上琉璃小杯里的清茶,听见宫人的通报,抬起头来看向落着光的殿门。
浦玥放下湫时,向皇帝请安。
湫时自顾自的寻了个阴暗,不容易被注意的角落钻过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一袭湖绿色宫装将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是随同皇帝一起来看望逐渐痊愈的晏后的卢贵妃。
她满心欢喜的低着头看着湫时,眼里很是友善好奇,蹲下便想伸手向湫时而来,是掩饰不住的对这猫儿的喜爱。
湫时还以为她被那波斯猫吓了一遭,再不会喜欢这样模样的动物,不想还是这样兴致高涨的模样。
湫时想也不想,脚步轻灵一跃,纵身到了一旁的窗棱上,又借力跃了下来,刚好错开了卢贵妃阻挡着,跃跃欲试想要抱她的身影。
她迅疾的钻进了一旁铺设着轻纱的佛龛下,雪白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卢贵妃始料不及,有些讪讪地重新站好,吐了吐舌头称赞道“太子殿下的猫儿还真是灵巧。”
浦玥也不谦虚,终于有些孩子的模样,眯了眼睛笑道“娘娘过奖了,不过阿时的确很是灵巧的。”
与皇后比肩坐着的皇帝低低地笑出声来,将浦玥唤了过去,很是欢喜宠爱的抚摸他柔软的小脑袋。
“玥儿就是要这样,多笑一笑。”晏后病情回转,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其中牵扯了许多朝中利弊,叫他放轻了许多担子,心情也不由轻松了起来。
浦玥乖巧的点点头,任由他历年习武,有些粗糙的掌心在自己头顶摩拭。
凌贵妃立在一众一同来看望皇后娘娘的后宫嫔妃之间,自前几日的波斯猫惊扰圣上之事儿过后,虽然皇帝并未怎么处罚于她,她却不敢太过嚣张。
这些都算作其次,最主要的是,为何她始终让太医院喂着药的晏皇后,突然在一夜之间痊愈了?
凌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又急又怒,却还是要装作和蔼欣慰的模样看着面前这温馨的一幕,她低着头,紧紧攥着袖角,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面上却根本叫人看不出什么。
凌贵妃这青红交加的面色,悉数落到了暗处,湫时的眼睛里。
晏皇后终于忍不住,探过身来,将浦玥小小的身躯一把揽了过去,浦玥看着虽然还有些憔悴,却至少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儿的晏后,豆大的泪珠便禁不住的往下滚。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皇帝面上复杂,静静的坐在一旁,却伸手安抚地握住了晏皇后细嫩的手腕。
偌大的景仁宫里随着晏皇后哀戚压抑的哭声和浦玥稚嫩的抽泣,陆陆续续的也响起或真或假的抽噎声。
苏嬷嬷也十分动容地拿着帕子揩眼泪。
湫时舔着身上本就很是柔顺的毛发,目光在各怀心事,犹自还挂着泪珠的众人脸上扫过……
她顿时觉得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湫时见多了生离死别,肝肠寸断的哭泣,或爱而不得,或尚有牵挂,总之那哀戚的面容,实在让人心惊。
忘川河畔多的是不见来路,不见去路的孤魂野鬼,有许多桩心事未了,便磨蹭着不肯过河,不肯喝孟婆汤,期翼着可以在来世续前缘。
她们的眼泪落在忘川,落在忘川边上的曼珠沙华花海,便让那花生的更加妖异美艳了。
于是湫时觉得面前这场景,实在是太寡淡了一些。
她俯倒在佛龛下的蒲团上,目光越过穿了各色衣裳的众人,落在了晏后怀里抱着的的浦玥身上。
他背对着她,湫时看不见他的容貌,却能清晰的看到,浦玥那小小的背脊,在竭力克制着的颤抖。
答应了这孩子的……
她蓦然想起他紧紧挨着她的柔软脸庞,有些无力的阖上了湛蓝色的眼眸。
三月之后便是冥擂赛,湫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届时不管如何,都要赢了与冥界四域之主的比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