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如梦如烟,不绝如缕,恍若昨夜。
钟离罗盘深知是恩师给了自己法身慧命,教会了自己做人修行。然而!倘若今天师父真的出现在面前,自己还有何面目前去相见!
他现在已经入了魔教门,成为江湖第一恶人神精咒的二弟子!他每时每刻都在用师父交给他济世利人的本领在给神精咒这个恶魔做事!
此刻,钟离罗盘的心情是懊中有恼,悔中带恨,就是一个痛字了得!他猛地发动油门,掉头往太乙观方向急驶。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赵至善忽然大发诗兴,高声朗诵起来,脸上带着莫明其妙的笑意。
钟离罗盘鄙视他这种建立在别人挫折基础之上的优越快感,他打开车载MP3,播放出林忆莲细腻哀婉的《夜太黑》:
告別白昼的灰,夜色轻轻包围,这世界正如你想要的那么黑。霓虹里人影如鬼魅,这城市隐约有种墮落的美,如果谁看來颓废,他只是累。要是谁跌碎了酒杯,別理会。只是,夜再黑,遮不住那眼角不欲人知的泪。夜太黑,它又給过谁暖暖的安慰,只怪夜太黑。谁又在乎酒醒了更憔悴,夜太黑,酒精把一切都烧成灰。夜太黑,谁又在乎酒醒之后更憔悴,夜太黑,谁又担心明天会不会后悔,但夜太黑,夜太黑。
“原来我还以为王菲唱的天簌,这一比,就造作了。”赵至善说:“钟离,你知道我最缺啥?我最想啥吗?”
“你最缺德,最想要钱。”钟离罗盘关小了音乐,说。
“世上知音少,断弦有谁听?我最缺安全,最想要爱!哪里会给我安全?!谁会给我爱?!”赵至善似乎忽然悲从心起,不禁眼眶发潮,鼻头发红。
“你让自己的良心安吗?你爱自己吗?”钟离罗盘反问。
“你是不是认为我特别失败?”赵至善忽然大演悲情。
钟离罗盘面无表情地说:“整个近现代社会都陷入失败的进程中,并且越来越失败。做为人的尊严和属性已被剥夺殆尽,人被沦落为贪欲卖命的行尸走肉。”
赵至善摆摆手指:“话说过头了,你没看到城市的发展和进步吗?”
钟离罗盘冷笑道:“高楼挡住了阳光,水泥遮住了土地,汽车污染了空气。城市是人类耻辱的标记!痛是实在的,快乐是虚假的,痛并快乐不过是囚犯放风时哼的小调。”
赵至善亦冷笑道:“怪不得有专家说中国有一亿精神病,我信了。”
钟离罗盘说:“谁要信专家的话谁才有精神病。”
两人话不投机,遂各自扭头,互不理睬。不知不觉,竟然昏了头开到了太乙观的门口,见元玄子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们,好像等待已久。
“你没犯精神病吧?”赵至善做贼心虚,他叫钟离罗盘赶紧打方向!打方向!
“这个老道我见过,一定见过!”钟离罗盘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元玄子。
与此同时,元玄子也透过车玻璃窗看到了钟离罗盘,他的脑海里迅速地浮现出三十年前的某一天。
那是蝶舞芬菲的人间四月天,元玄子在华山与师妹玉泉子肩并肩地望瀑观泉,卿卿我我。
恰逢天乙上人带着关门弟子钟离罗盘东进,路过华阴,便乘兴登山,偏看到他们二人。
天乙上人抱拳相问:“两位可是全真教道士?”
二人还礼,答:“晚辈确是全真教道士。”
天乙上人又问:“可知全真戒规?”
二人遂低头,默默不语。
天乙上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你等纳戒修真之人,难道不晓得道情当存,私情当弃吗?!”
没想到,那玉泉子倒不服气,说:“情真意切,难以抑制。道法自然,何必强求?!”
天乙上人说:“《寿康宝鉴》云:色为少年第一关,此关打不过,任凭高才绝学,都无受用,盖万事以身为本。
血肉之躯,所以能长有者,曰精曰气曰血。血为阴,气为阳,阴阳之凝结者为精,精合乎骨髓,上通髓海,下贯尾闾,人身之至宝也。
故天一之水不竭,则耳目聪明肢体强健,如水之润物,而百物皆毓;又如油之养灯,油不竭则灯不灭。
故先儒以心肾相交为既济。心,君火也。火性上炎,常乘未定之血气,炽为淫思。君火一动,则肝肾之相火皆动,肾水遭铄,泄于外而竭于内。
故世间人民,十分之中,由色欲直接而死者,有其四分。间接而死者亦有四分。以由色欲亏损,受别种感触而死。
此诸死者,无不推之于命。
岂知贪色者之死,皆非其命。
本乎命者,乃居心清贞,不贪欲事之人。
彼贪色者,皆自戕其生,何可谓之为命乎?至若依命而生,命尽而死者,不过一二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