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小姐,这边请。”
前方领路的信使穿着白色飘逸的束带长衣,走在仙泣洲的竹林,竹园,竹廊里,却喊她伊小姐。
会跟着来这里,一是因为这称呼,二便是他选的时机,最近她继被人无名追杀之后,又迎来了一段被人无名施恩的经历,在瘟疫区每到一处,怪物已被清了,连灵镜都洗干净打包送到她面前。每到休息时,便有一棵大树被装饰上干净的白绸,等在她的前面。
遇到有人闹事,火花还未正式擦燃,便有和眼前人一般打扮的白衣人蒙面从四周涌出,将肇事者消音掳走。
一路“护送”她穿过瘟疫区又回到了无忧小镇。
补给之后,在镇外无忧山脚,她遇上这名信使,请她前往山脚下的竹林。
被煽动了两个晚上的好奇,她当然没有拒绝。
回忆到此处,穿过最后一道回廊拐角,信使口中的竹亭出现在她眼前。
一个背影端坐石凳上,舀水烹茶,白衣,广袖,墨色长发,这一亭一人,倒像一幅水墨,令人忘俗。
伊悠然飘了过去,对面的人低头专注洗茶,一时看不到面容,只有一双眉宇弧度清挺。
她坐得无声,像一阵微风,他却似感应到一般,说出一句老友般的寒暄,“你来了。”
缓缓抬头,眉目一一入目,伊悠然微讶,“是你?”这面孔她见过,虽只七分相似,虽只见过那么一次,但这嗓音能令她确认。
“是我,”他举手微笑答应,递给她一杯茶,“别来无恙,我的小徒儿。”
伊悠然收起那份讶异,接过茶杯,扶着杯沿在手心转了一圈,似回忆似提问,“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瑶水帝都的保安?”
君兰玺低头一笑,唇齿间一个淡淡笑容如缓缓晕染的水墨,失笑间清冽的话语慢慢吐出,似乎连解释也并不焦急,总有一种娓娓道来的平静,“我并没有骗你,那是我初到仙市的第一份工作,我这个人比较恋旧,这份工作至今还请人替我守着。”
“上次见面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你是因为什么而不理我,难道是因为这个生气?”给完解释之后,他看着她,彬彬有礼的询问。
伊悠然轻轻摇头,谈不上生气,只是意外罢了,意外他竟然就是寒朝游戏的创始人,意外子默离开之后,居然为他工作,意外两年下来,她竟然不知这个人是谁。
“这是不生我的气,还是说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君兰玺笑了,告诉她这样摇头是有歧义的。
“你怕我生气,所以做的那些?”伊悠然仍然转着杯子,没有喝,她指的是这一路走来的照顾。
“只是一些小事,我如今身份不比从前,也只能为你做点小事了。”君兰玺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眼,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听她愿意主动挑起话题,其实便已知道答案了。
伊悠然朝他耳边看了一眼,“幽兰宫宫主?”记得上次见面的地方似乎也叫幽兰厅。
君兰玺将长发一拂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让你见笑了,不过是一个能让我在魔醒游玩的身份,随意取的。反正不管名字是否威风,也没有实权,我又不能作弊不是吗?”
“你可以继续千夜的身份。”伊悠然淡淡建议。熟悉她说话的人知道,这其实也是一句反问:你为何不继续千夜的身份?
“你说无忧洞?”君兰玺虽不曾与她见面,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却不少,对她说话的方式已有所了解,“七百年前,在你走后,我就让它灭门了呀。”和她说话,他总会不自觉比平时要热情一些。
“你做游戏向来这般任性的吗?”这话出口,她觉出几分熟悉,才将眼前人,和过去曾动心念想要见一见的那人重合在一起。那个仿佛自定义为神祇,两年摧毁一次神话,将所有喜爱他游戏的人玩弄在手心的寒朝。
“为了别人当然不可以,为了你……”君兰玺笑得优雅,说得迷人,说到这里留下一个不言而喻的停顿,他深深看了过来,眼中似流连叹息,“你不知道吗?三生桥上没有了你,还要那一群庸人做什么?”
台词念得不错。
伊悠然低头莞尔,她和这个人之间,在千夜中,有过不少台词。这……算是魔醒中的第一句吧。
见她将雾气已经散尽的茶杯放下,君兰玺便接过去倒进碗里,再重新给她注了一杯。
两人饮茶之后,几乎是同时抬头,视线撞在一起,伊悠然眼中多了一份打量。
君兰玺则做了个请,一派请君欣赏的模样。
几分钟的沉默,他注意到,她不像一般的女孩,会觉得不好意思。看,便是看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胆怯,看着自己。
不知不觉,他也被这视线吸引。可惜她戴着面纱,他只好想到那日在幽兰厅的惊鸿一面。她很美,他其实早就知道。只是第一次如此生动的出现在他面前,却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可惜了。
心中有了计量,下一次的邀请当设在现实,君兰玺暗自点头,发现她已观察完毕,便问,“如何?可有令你失望?”虽未点明,两人却都知道,他说的是有一回她曾提起,想要知道寒朝游戏的主宰是何样人。这是在问,与她想像中的他是否有出入了。
依然神秘,似海中的岛屿,只有零星一角,大多淹没在潮汐水雾中。记得当初初听这人声音时,她眼前浮现的画面便是一座幽蓝海中神秘的岛屿,如今这画面也不曾有多少改变,除了那岛中多出这么一个煮茶的背影。
瑶水帝都是袁影工作的地方,他曾是瑶水帝都的保安……
寒朝是子默工作的地方,他其实是寒朝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