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惊动了王府的家人，当家丁护卫赶来的时候，只看到王文当衣裳褴褛，浑身浴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一团团肮脏污秽之物，糊在身上，臭不可闻。

既有呕出来的酸臭的酒菜，亦有王文当自己的排泄物。

众家丁忍着臭，七手八脚地把王文当扶起来救治，护院留意到，一面巴掌大小，奇诡的金属团牌深深地嵌在了墙上。

团牌的正面是个阴沉沉的鬼脸，反面刻着六个大字“黑石灭火尊者”！

工部侍郎武华鼎，正在家中招待客人，一个特别的客人。

武华鼎，五十余岁，生得短小精干，尖嘴凹腮，目光阴狠，他行事雷厉风行，上任以来，主持过许多重大工程，虽为人有些刻薄，但因为办事得力，深得皇帝信任，私下里，和四殿下的关系亦是甚好。

此刻，小厅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大虾、肥蟹、狍子、花雀、一尾酸汤金色大鲤鱼，鱼子作饭，陈酿为饮。

武华鼎看着桌上十余个菜式，皱着眉头，叹道：“今天的伙食不行啊！”

武华鼎旁边，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瘦削男子，宽额浓眉，鼻挺口阔，显得十分精干。小厅门口站着四个锦衣男子，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那瘦削男子轻声笑道：“武大人清正廉洁，令人倾佩，小可从家乡带来些粗酿肉干，给大人尝个鲜。”

那瘦削男子一抬手，那四个锦衣男子中的一个高大肥胖男子递过来一份书简，武华鼎伸手接过，双眼扫视一下，本来有些耷拉的眼皮犹如重新获得活力一般猛地向上卷起，他叹一口气，笑道：“赖帮主乃诚信君子，本官自然信得过，西城那片房舍改造交给你们中园亦是可以的只是北园何帮主，也是颇具实力，这就令本官很是为难了。”

那瘦削男子，赫然便是中园帮主赖朝承！

门口四人，乃是赖朝承的心腹爱将，四大侍卫韩毅、肖崇霖、袁硕清、杨良金。

赖朝承此次来京城，一是暗中支持大殿下二是中园隶属工部管辖，理应拜会一下工部的长官三是京城西片改造，偌大一块肥肉，赖朝承亦想分得一杯羹。

赖朝承闻得武华鼎这般说，不禁笑了起来，道：“大人目光如炬，所选的自然不差！加上为皇上，为京城的百姓做事，更是马虎不得！我中园但听大人规令，若能承接一二，定能竭心尽力，克期完成，绝不辜负大人厚望，采办供料，亦会让大人时时过目定夺。”

武华鼎手拈细须，微笑不语，略略点了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叹道：“赖帮主有所不知，非是本官信不过你们中园，而是此事确实难办，尚书柳大人倾向于让北园承接此项工程，本官也不好多说什么。”

赖朝承心中苦涩，暗骂道：柳迎风么？这老东西是三殿下的人，北园早已投靠三殿下，此事别人不知，却如何瞒得过我？武华鼎你这老狗王八蛋，在这故弄玄虚，若非需要用到你的地方，老子早派人将你打个臭死了！

他心中腹诽，脸上却是堆出笑意来，道：“大人不必过谦，大人能力超群，谁都知道大人将是下一任工部尚书的不二人选，大人所说的话，便是柳尚书也要掂量一下……”

武华鼎不禁脸上透出笑意，连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

“只不过……”赖朝承话锋一转，肃然道：“一切都有变数……”说到这，他停了下来，双眼灼灼地看着武华鼎。

武华鼎双眼微眯，笑意消减，淡淡道：“哦？愿闻其详。”

赖朝承笑了笑，轻声道：“本来我等小民，只要埋头做事便好，国事何须我等操心议论，但若是关乎自身安危存亡，就不得不关心关心，暗自揣测一番了。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武华鼎眼皮微微抬高些许，含笑道：“本官不明白，还请赖帮主明说便好，此非朝堂，所说之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赖朝承笑道：“大人乃明白人，自然只做明白事。东宫之位，牵涉天下，五位殿下，各逞英豪。虽说一日未定，五位殿下都有机会，但若细想，却非如此！真正有机会的，无非是大殿下和二殿下，其余几位，终究无法和那两位相提并论！我朝以武立国，二殿下又立下了偌大的战功，声望一时无两但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遵循古制，该立大殿下为皇太子！之所以迟迟未立太子，皆因我皇春秋鼎盛，但天下人心不安，若能早定，则天下人心更齐！除却五殿下，如今四位殿下彼此角力，空自内耗，非长久之局也！乱局之中，如何站队如何选择，一步之差，云泥之别！大殿下久慕大人贤才，武大人若能择明主而仕，也不辜负了这一身好才华！四殿下虽聪敏，但终究是斗不过其两位兄长的。若是大人雪中送碳，相助于大殿下，大殿下仁善明主，定会投桃报李，助大人主政工部，将来位列三公，也未可知！若是追随四殿下，也许，柳尚书之后，便会是张尚书、赵尚书了。”

武华鼎沉吟片刻，眼中异光闪烁，缓缓道：“本官尽力一试，只是此事不可急躁，有些时候，在暗处有在暗处的好处……”

赖朝承会意，微笑道：“大人所言极是。”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齐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