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抹清孤的背影,我心下十分忐忑。就在这时,只见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你去了哪里?”
这一问,自然是叫柳子戟吃惊不已。原本拖拽着我恨不能即刻逃走的他,此时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在原地。片刻后,他悄悄我,又瞧瞧立于窗边的公子,便低声道:“你们认识?”
我起身,掸掸身上的浮土,又理了理我那已经不成样的衣裳,这才行上前去,望着灵华君,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下一刻,那熟悉的温暖手掌便轻轻落在我的发髻上:“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一样慈爱的抚摸,一样轻柔的语调,却叫我几欲落泪。纵然是被贬下凡间,他也没有忘,可他没有忘,不是倾玉,而是陆安歌。他没忘,不过只是因为在这场命数的博弈中,陆安歌同样是一枚不能被忽略的棋子罢了。
“这是你师父?”柳子戟惊诧不已,仿佛之前我同他说的都是来诓他一般,就好似眼前这个人是凭空而现。
没等他回过神来,我就毫不客气地指着他道:“师父,就是他。偷了我们的包袱,还把我背到山上去了!叫我寻师父寻得好生辛苦!”
柳子戟显然没料到我会这般说,吓得他急急退出几步远,便看着灵华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憋了半晌之后,他才憋出一句:“我并无伤她之意,只是不知怎的一时鬼迷心窍。”
我以为如柳子戟这般,是不知什么叫做怕的。没料想,他在灵华君面前,竟也下意识地觉得惊怯。
这也怪不得他。我转而望着灵华君,但见他看着柳子戟的时候,唇角亦是带着一抹浅淡的笑。
从前他在天府宫是不会这般笑的,自伤了双目之后,便再也没有谁见过九重天上最暖如春风的笑容。之后在花亭,看到灵华君浅笑的那次,是伴随着再生桃的灼然盛开。虽是数万年不曾见过的笑,足以叫祁稚他们欣喜。却全然都比不过他身为元先生在凡间时,露出的那每一抹清浅的笑容。
我自是沉浸在这笑容中难以自拔,然而柳子戟却并非如此。即便灵华君的神色再平和,于他而言,也是能掌管着他命数的神。即便不知晓,可他也能从灵华君的身上察觉到那一丝难以抗衡的压迫感,害怕,自然是最平常不过。
见柳子戟将我的玩笑话当了真,我便急急又道:“不过他那日一早便送我回了客栈,只是师父却不见了。后来也是他陪着我,如此寻了多日。想来之前所做的那些也是有苦衷的。”
“唔。我见你睡着,便去办了些事,谁料想一回到客栈,却不见了你的踪影。这几日四下去寻,到底是费了些周折。”灵华君的手从我的发髻上轻轻抬离,掌心温度消失的一瞬,我的心兀自沉了一下。
灵华君这番话自然都是谎言,他哪里是费了周折寻我。而是天帝发现这凡间有人命途被改下旨拘了灵华君回到九重天上。至于那客栈中的一切,想来都被仙法篡改过。
如今灵华君这般说,我也只做全然这般信了。
但见他行过我身侧,缓步朝着柳子戟走去。
柳子戟见状,神色更加僵硬,强带着几分笑看向我道:“既然……既然你寻到了你师父,那我走了。”
说着,便意欲打开房门逃离。我却先行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反正你也无处栖身,与其在城中混迹。不如留下来可好”
我自然知道,是要留住柳子戟的。金德星君说,他是那被改了命数的其中一人。若是此刻让他走,或许他是要离开京城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又该去何处寻他?灵华君又如何将他的命盘扶正?
“师父,您说呢?”我看向灵华君,生怕从他口中吐露出个“不”字。
然而灵华君只是注视了柳子戟片刻便道:“方才我已告诉临炽,要将你们留在身边。他虽是往徐府去了,可难不保这楼外有谁盯着。你孤身一人离开,只怕不消半柱香的时辰,就会出现在徐府的私牢中了。”
想必柳子戟也知晓这话不是吓唬他,神色微微一顿后,他便看向灵华君道:“公子难道不怪我?我既偷了你们的包袱,又掳走了倾玉。公子就没想过要报官么?”
“那也不过是先前想着的事了。”灵华君浅笑,继而又朝着我瞥来一眼:“如今你将倾玉安然无恙地送回来,既然她说你有苦衷,我为何还要报官?”
见灵华君这般说,我就势行上前去,抓住柳子戟的手:“你就留下来可好?”
柳子戟略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仿佛在心里默默挣扎思量了千万遍,才沉沉点点头:“好。”
我们三人从酒楼行出的时候,我虽跟在灵华君身侧蹦蹦跳跳,可心思却是无比沉重。
如今灵华君半分仙力也无,即便眼下我将柳子戟拴在身边。可要找到命途被改的另外三人,还要将他们的命盘一一改回,谈何容易?
“师父,我们去哪儿?”我仰头看向灵华君问道。不知此番他在凡间寻了何处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