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之前,莫深顺手拿过了花园里放着的点燃的油灯。再次步入那片黑暗时,莫深才意识到房间里气味不仅仅是血腥味,还混杂着一些残留的荷尔蒙味道,令人头脑发晕。油灯照亮的区域,隐约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暗褐色痕迹从梳妆台一直延伸向床,勾起了脑海中一些既残酷又冶艳的画面。
提着油灯站在床边,被面上有大块大块的褐色擦痕。肯特已经不知道何时坐了起来。赤裸的上半身能清楚的看到匕首的轮廓,失血过多令他整张脸苍白如纸,不过即使如此,这个男人的气度也不损分毫。黑黝黝的眼眸盯着他,看不出在想什么。
“张嘴。”
将药丸塞进肯特的嘴里,莫深伸手拔下他肩膀上的匕首,支离破碎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但也许是因为伤口太久的原因,愈合后留下了一条匕首的疤痕。
“能自己照顾自己吗?”莫深将匕首的两个刃面粗粗擦过被子表面,匕首上面还带着一丝残留的人体温度。
把一个失血过多的人单独留下来是危险的,但是他现在没有什么心情来跟肯特玩温情主仆的游戏,更何况他们的关系里本就不存在温情这样的东西。
肯特泛白的嘴唇一挑,口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当然,陛下。”
不管对方是不是在逞强,莫深干脆的顺梯而下:“那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
看他迅速折返,眇夫人从虚掩的门上收回兴致盎然的目光:“就这么走了,你不怕那家伙死掉吗?”
“世界不会让他就这么死掉的,不是吗夫人?”
意料之外的答案令眇夫人愣了一秒,随即欣慰的说:“你成长了。以及,仆人调教得不错。”
血液凝固又掉落后在身上残留下一些细小的碎片,身上残留着黏黏糊糊的不舒服的感觉,莫深眨眨眼睛,看上去颇有些无辜:“您介意我以这种状态问您问题吗?”
“你说呢?”眇夫人瞪了他一眼。
寝宫有一个专为温泉修建的偏殿,是这个国家的顶级享受,他从没有去过。
一踏进寝殿空气里潮味便扑面而来,还夹杂了一些硫磺所特有的臭鸡蛋味道。水池非常大,粗粗望过去甚至能容纳百人。泉水呈现不透明的乳白色,水面冒着腾腾热气,日日如此。莫深脱了睡袍,顺着石阶向下,步入其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用手扒住水池的平台,莫深就着水洗了一把脸后问:“您之前说,算到了我的发情期才特意赶过来的。”
原书里一次都没有记载过发情期现在突然从天而降,他很难不去怀疑是蝴蝶翅膀煽动的结果。
“也不看看我是谁。”眇夫人在这之前就背过身,听到他的问话后转过身优雅一笑。
莫深目光微深,若无其事的说:“那么,我未来的命运如何您也能算到吗?”
眇夫人笑意顿消,折扇利落一收,认真的说:“莫深,这样的念头我劝你不要有。窥天道的代价是很重的,你承受不起,我也不想承受。”
“您承受过?”敏锐的抓住其间重点,莫深问。
“看来你想把我的来历掏得一干二净。”对于莫深紧锁在她身上的目光不以为意,眇夫人悠悠的说,“不过,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这一族被称为巫。光从名字你也应该能猜得出来我们一族的职责。”
“人类的世界的确会有一部分人拥有超越常人力量。预测未来这样的能力不管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任何族群都会令人趋之若鹜。一旦生命开始思考,就渴望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过,改变自己从出生那一刻就基本定型的命轨绝非易事,预测甚至修定命轨以规避风险听上去更是天方夜谭。但有的人却拥有这样的能力,于是他们立刻成为先知,成为权贵们豢养维持统治的工具。”
“这样的能力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吧。”莫深笃定道。
眇夫人点点头:“我说过了,一切都是等价交换。想要睁眼看到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必须要先步入绝对黑暗,彻底的将自己与现实剥离。这两个状态永远不能对立统一,至少千年以来,我的族人能做到的寥寥无几,而他们无一不是不世出的天才。巫族的首领,也就是公认的同时期族内能力最强者大部分都是瞎子,个别极端为了保持对命运的绝对预测甚至愿意长期保持五感尽丧的状态。”
“五感尽丧?”怀疑自己听错了,莫深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人类是由感官构成的生物,所以才会拥有七情六欲,五感尽丧,还能算活着吗?”
“你说得没错。真正能做到的巫人,他们不能算活着,而是已经无限接近所谓的神明。”眇夫人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缠绕着扇子上的流苏,目光微微放空,似乎透过空气看到了一段遥遥的过去。“真正意味上的神明,没有累赘的排泄系统,不需要低等的消化系统,甚至不需要保持人形。”
“芸芸众生跪拜的神明只是徒有其表而已,归根到底,他们跪拜的是他们自己。”
“真正的神明啊,仅仅由大脑和喉舌构成。”
莫深无意识的将自己往水里下沉一段距离,只留下上半脸刚好在水面之上。温泉的水从四面八方以恒定温度包裹着他,但仍旧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梁骨一节节的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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