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1 / 2)劫火令首页

晚膳后,陈桂独坐房中发呆。忽而,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猛然回过神来:“进来。”

来人是群青,她端着一碗药,面无表情,口气亦是冷淡:“门主叫我拿药给你。”

之前沉阙有来给她送过药,她因为白天的事心里乱得很,不知该怎么面对对方,遂装睡避而不见,如此便耽搁下来了。

群青将药搁在案上,踅身欲要离去。

“群青姑娘!”她忙不迭叫住对方。

群青站住,转了回来。

她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群青拧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她亦觉得自己问得突兀,重新组织一番语言,换了个问法:“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碍事?”

群青眉头皱得更深了,依旧一语不发。

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虽然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否定的意思。她有些受挫,兀自呢喃道:“在你心中,我是不是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群青抬眼望她,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句,“你的确不怎么聪明。”

一句委婉的肯定,使得她自惭形秽。

片刻,群青又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人之资质,生来就有差异,这是没办法的事。”

她分不清这话是褒是贬,虚声道:“这一路寻剑,群青姑娘就似及时雨般,多次于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我心中,很是感激。只是为何,你奋不顾身之后,对我态度始终冷淡?”

“我的职责,是保护门主,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这答案并不叫她意外,只是,她真正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群青姑娘,此刻没有外人,我希望你能对我推心置腹。”她犹豫一会儿,鼓起勇气道,“沉阙助我寻剑,你其实是有异议的,对吧?”

群青眼一斜,冷冷道:“门主要做的事,我这当属下的,无权左右。”

“你对沉阙,可真是忠心不二。”她闷闷道。

群青面色松动些许,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许多:“门主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自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静望对方半晌,试探性地问:“你同沉阙认识很久了?”

群青眼中浮现一抹温情,话也随之多了起来:“我出身贫苦,家中重男轻女,为了养活兄长,父亲将我买至青楼为妓。我多次逃跑,都被捉了回去。幸得遇上门主,为我赎身,收我入门,还教我武艺,让我得以不再受人欺辱。这份恩情,便是还一辈子,都嫌不够。”

虽然对方叙述得简洁明了,可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陈桂不难想象,这话中省略了多少一言难尽的苦楚和情谊。她半是同情,半是嫉妒。

群青起了头,便也不打算再忍耐。她卸下了冷漠的伪装,带着轻微的敌视,正色道:“陈桂,你要我推心置腹,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她顿了顿,“我很感激你为门主求得固元丹,如今剑已寻得,也算是还了你人情,我希望你就此与门主分道扬镳,莫再纠缠他。”

她是想听对方的真心话,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直接。她感觉受到了冒犯,音调高了几许:“为什么?我又不会害他!”

“你是不会害他,但你身为铸剑传人,本身就自带危险。”

“何来危险?”

群青道:“你好好想想,这一路上,门主为你,哪一次不是命悬一线。我们天谴门向来不问世事,只求自保,却因受你牵连,牺牲了一众门徒不说,还被风烛堂追捕。长此下去,天谴门的处境,岌岌可危。你倒是还有秦盟主撑腰,我们天谴门却是无依无靠。”

她很想反驳对方,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只得局促地望着对方,哑口无言。

群青继续道:“门主重情义,宁愿自损其身,都不愿做背信弃义的事。我身为下属,不好多说,但你若有良知,念在门主多次舍身救你的分上,还请有些自知之明。”

什么自知之明?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群青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迟钝,只觉得她傻愣愣的样子很惹人烦,遂直言道:“你跟着门主,只会拖累于他。回去投靠秦盟主,好歹还有正道联盟为你保驾护航。这于大家,都是好事,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她真的希望自己不明白,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她又如何躲得过去?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叫住了对方,她以为与人坦诚相见,能解些忧愁,殊不知,却带来了更多的烦扰。

群青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亦不愿再与她罗嗦,只道:“我说的话,你可以不听从。我以门主为天,他执意护你,我便是心存异议,亦会惟命是从。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多为他考虑一下。”说完,她恢复了冷脸,断然离去。

群青走后,她呆坐原处,半天回不过神来,脑中回响的,都是对方那句: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多为他考虑一下。以往爹爹老说她迟钝无知,将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她总不拿这些话当一回事。然而此刻,她发现自己何止迟钝,简直是愚昧!与沉阙相处的这些时日,她知道他待自己好,却从未想过,对方是牺牲了多少,以维护自己的。他本是一介游侠,不染尘嚣,而今为了她,陷入是非争斗之中。他这样全心为自己,她不但无法回报对方,甚至连自保都难。

纷乱思绪叫她翻来覆去,无法成眠,熬至深夜,愁绪未减一点。她抱着曲虹剑,来到廊庑,月光下,宝剑闪着莹润光辉。不过是块钢铁,何以得之便得天下?她此刻就捧着它,不但不觉有何独特,反倒感觉是块烫手山芋,叫她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群青说得对,她是该与沉阙分道扬镳,可是分别之后,她又能去哪呢?去找秦驭风?还是回青城山?无论选择哪条路,都要面对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为剑开刃。倘若失败,她必将正道联盟的罪人倘若侥幸成功,功成身退后,她还能无牵无挂地做回以前的陈桂么?

想到这,她感觉内心空空荡荡,无处依托。忽然,她目光一凛既然迟早要这么做,何不先行实验一下?看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她伸出手指,逼向剑刃,却因忌讳疼痛,迟迟下不了手,面容逐渐变得扭曲。

“你在干什么?”背后忽然响起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