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峻?”姜亢宗讥讽。
“我在哪儿,干些什么,与苏俊峻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他能管到我头上吧?”
“别骗我了。”裴衡横眉立目,锋芒逼人。
“你俩一起同居了三年,我早就知道了。亏我还以为你们真是同乡的舍友,要不是前几日你们租的房是一居室,还真给你骗过去了。”
“啪啪啪!”姜亢宗给裴衡鼓掌。
“我给你颁发个最厚脸皮奖好不好?你私下调查我也就算了,现在还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怎么?难不成裴学长道德标兵的瘾过不够,还打算给我在这儿上一课?”
姜亢宗玩味儿看着裴衡,“不知道我和男人同居又犯了您老的哪条规矩,惹您这么不快了?”
姜亢宗的表现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利刺,狠狠戳进了裴衡的心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百口莫辩,以前从未觉得别人戏称他“道德标兵”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可这词从姜亢宗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他有了一种羞耻的无力感。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对我和苏俊峻同居有意见?”姜亢宗步步紧逼。
“还是说,你愤怒了,你嫉妒了。你愤怒我当初告诉你,我和苏俊峻并非男女朋友,你觉得我骗你?可你又嫉妒,为何那个人不是你,而是他?”
裴衡呆傻在原地,瞳孔裂开,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毫无还嘴余地。
他紧咬牙齿,睫毛下垂,刚才还自信的气焰像被浇灭。
他有一种自己被剥开,露出阴险卑劣一面的不堪。
姜亢宗一定讨厌死他了吧,原来就对他烦不胜烦的人,这次过后,是不是会永远离他远去?
裴衡大脑一片空白,他等待着姜亢宗的某种宣判,将他赶出这间房,又或者更尖锐地数落他一遍?
“但我没有骗你,”姜亢宗无视了裴衡那落水狗一般的狼狈模样,只为他揭开了这社会的另一面灰暗。
“裴衡,这个世界不是你眼中的非黑即白,我说和苏俊峻不是情侣关系,就不是情侣关系。”
“除了情侣,法律也没有规定,单身男女就不可以一起同居。
我承认我之前对你隐瞒了部分真相,但你要知道,我本意不是欺骗你,而是这些真相关系到我和苏俊峻的名誉,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男女之间还有单纯的床伴关系的。”
床伴……竟然是床伴的关系?
哈!
裴衡不可置信看着姜亢宗,仿佛此时此刻才真正认识她一样。
她怎么能如此直白就袒露她和苏俊峻这种见不得人,甚至……甚至是为世人所不齿的关系呢?
以往在他眼中,姜亢宗对待任何事情的态度都是严谨负责的,他也想当然以为,姜亢宗在对待男女之事的态度上,理应是负责和保守的。
是他错了,她和他观念里固有的传统女孩都不一样,她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大胆前卫。
好半晌,裴衡才缓缓消化了这个令他瞠目结舌的信息。
他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是除你们之外,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吗?”
姜亢宗平静的点了点头。
“那、那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吗?”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污点,姜亢宗却主动将把柄递到了他的手中,明明,明明她刚才还讽刺他,说他是道德标兵来着。
姜亢宗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坦然,她轻笑,语气里满是笃定:“裴衡,我们看似一路人,其实你和我的世界大相径庭。我才是真正狡诈的人,你的智商的确很高,可很多事情不是聪明就有用的。在狡诈之徒的眼中,你就像个孩童一样天真。”
“如同现在,阴险的我能一眼看穿你,表里如一的高道德不是一件坏事,比起对外揭穿我的‘浪荡’,你更不能接受自己变成那个率先带领大家砸我石头的人,不是吗?”
“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的。”
说完,姜亢宗轻轻拿起台面上的水乳擦面,裴衡却因为姜亢宗的话,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看着轻松随意的姜亢宗,这才发现,她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好像从来不畏惧失败。
就连刚刚跟他暴露了那么大一个秘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自然与心虚。
难道真的就像姜亢宗所说的那样吗?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代入这个逻辑,裴衡好像慢慢有些懂了,懂了那晚的意外发生后,姜亢宗对他的回避和冷处理。
在他眼里无比珍重的第一次,在他观念里需要为女性负责的意外,代表爱情才能发生的亲密,在姜亢宗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苏俊峻和她同居了三年,都只是一个床伴,那他这样的男人,那就只能是一夜情,一场欢愉,一次……意外?
裴衡苦笑,此刻好像才琢磨出来,姜亢宗口中,那次“意外”的真正含义。
原来是他理解错了。
“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
姜亢宗从镜中看到了裴衡脸上所有的表情和变化,她语气轻松。
“想清楚就离开吧,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此到此为止,所有的过往都会成为我们之间共有的秘密。苏俊峻不会把你我的事情抖出去,你也不会把我和他的关系说出去,这很公平。”
“往后你还是完美无瑕的高岭学神,我还是你的学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保持以前的距离和关系,这样皆大欢喜。”
裴衡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了,他的脚步很沉重,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还有什么好争取的呢?姜亢宗已经把所有的事实都摆在他眼前了,从她暴露自己真性起,就没打算再和他产生任何纠葛。
姜亢宗说的是对的,她甚至算得上是一个磊落光明的人,至少不像他观念里的“渣男渣女”。
那次之后她就没有再玩弄他,再痴缠他,没有让他深陷泥沼、万劫不复。
否则以他的性子,假若真的跟姜亢宗那次之后在一起了,等他发现了她真实的一面,一定会发疯的。
可他合上酒店大门那一刻,自己的心好像死了。
总觉得不该如此,总觉得还有转机,总觉得……好像有些不甘心呀。
姜亢宗洗完澡安心入睡时,裴衡如行尸走肉一步步走回了学校提供的双人公寓,他走进客厅没有开灯,按着惯性记忆来到了冰箱前,拿出了冰箱里舍友放置的一瓶又一瓶酒。
舍友是个酒鬼,压力大时就会一个人自饮自酌,可裴衡不是。
然而在此刻,他同时理解了舍友心情,精神面临崩溃时,心里的苦涩和无奈是真的没法跟任何一个人诉说的。
红酒啤酒白酒,裴衡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罐罐酒精倒入杯中,他的思绪开始恍惚,空荡荡的心脏才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亢宗……”
“学妹……”
他好像醉了,只觉得那些真相和痛苦,都是他的一场噩梦。
噩梦醒来,他看见了姜亢宗竟然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穿着那身绿色的吊带裙,笑着望他。
他走了过去,手指从她的发间穿过,“嘭”一声,他一个趔趄,倒在了沙发旁边。
“什么声音?”隔壁屋里的舍友惊醒,“老裴,是你回来了吗?”
舍友走进客厅开了灯,看见了遍地的酒瓶,浓郁的酒精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光是站在里边就要醉了。
他连忙打开窗户通风,绕过沙发时,忽而被地下的人绊了一下,摔在了裴衡身上。
身下的裴衡絮絮叨叨,抱着他的大腿傻笑:“抓住你了,亢宗……”
“亢宗……亢宗……”两行清泪流下,裴衡抱着舍友哭,“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呀……”
模糊不清的呓语让舍友皱起眉头,他捏着鼻子将裴衡扶起,却听见裴衡嘴中再次囫囵不清的呢喃。
这次,舍友听清楚了,裴衡说的是:“亢宗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亢宗,我爱你……”
“我真的好爱你呀……”
舍友大惊,瞳孔地震,看裴衡的表情不亚于见鬼。
“不是兄弟……老裴!”舍友拍了拍裴衡的脸,“你***别告诉我,你暗恋姜亢宗?!!”
“亢宗?亢宗!亢宗你别走?”裴衡喃喃。
“我靠,你脸上这巴掌印是哪里来的?”舍友翻过裴衡的脸,看到了那浮肿的掌印,“谁给你揍这么狠啊,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去做什么坏事了?”
他伸出五指,将自己的手掌贴上了裴衡脸上的掌印对比,得出结论惊呼:“不对,这是女人打的吧?”
“莫非……”舍友八卦的目光亮了,就像破解一道难题,突然灵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