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陆晏璋起身,大手握着母亲消瘦的肩头,定定地看向秦野。
秦野从回忆里被叫醒,抬眸便撞上了陆萍看向他的眼。
“秦大哥,你吃饭了吗?”
陆萍神色忽然有些羞赧,她枯瘦的手伸进外套侧兜里,掏了半天,兜里空空如也。
“我去给你做。细面加荷包蛋?还是小馄饨?”陆萍说着就想起身,可陆晏璋的手按在她肩头,陆萍怎么也起不来。
“我要起来,你是谁,我要给秦大哥做饭。他不吃饭胃疼。”陆萍双手拉着陆晏璋的大手,使劲儿的往外推。
陆晏璋咬着牙,眼底泛起一丝酸热。
“妈,你看看我,我是崽崽。他不是你秦大哥,是我们的客人。”陆晏璋把手从陆萍肩膀上拿开,复又跪在母亲膝前,声音略微颤抖而冰冷。
“阿萍,三十年了,你还记得我。”秦野心底最初升起的一点愧疚现在完全被得意替代了——他第一个女人,被他抛弃的女人,在异国他乡受尽苦楚的女人,精神错乱的连儿子都不记得的女人,居然还记得他!
“三十年了?”陆萍的眸子里开始露出迷茫。
“三十年了,我们的儿子都长大了。”秦野现在才真正开始、细细打量这阔别了三十年的女人。他以为自己可以提出此行的筹码了。
“儿子?长大了?”陆萍眼中的迷茫忽然变成恐惧。“我儿子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陆萍忽然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冲向秦野,一头撞在他胸前。秦野没防备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陆萍双手趁机锁住秦野的喉咙,边使劲儿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我的崽崽呢?你把他藏哪了?你想杀死他!你想杀死他!我要杀了你!”
陆萍眼中喷着愤怒的火焰,秦野喉咙被锁,脸已经变成猪肝色,双手本能地拼命地扒着陆萍的手臂。
陆晏璋盯着地上快要断气的秦野,神色冷漠异常。仿佛面前要杀人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被杀的不是他的父亲一般。
原以为的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看到秦野的狼狈,陆晏璋获得的只有平静,可怕的平静。
“陆先生!”“陆先生!”
老板没发话,护士和年轻的医生不敢进来,但是眼看地上的老人马上就要窒息了,医生赶忙用室内音响大声提醒陆晏璋。
“陆先生,他马上要窒息了!”
忽然,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几个黑人护士驾轻就熟地拉起陆萍,放到床上,一人按头、一人按脚,另一个麻利地用床沿下的黑色皮带锁上陆萍的腰部、手腕、脚腕。
陆晏璋回头,眸中风雨欲来。
刚刚赶到的陆萍的主治医生、丝毫不畏惧这位有着华尔街之狼的亚裔年轻人。
“只要陆先生一天不辞退我,我的病房就由我说了算。作为一个医生,我绝对不允许病人变成杀人凶手!在上帝面前,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白人医生昂着头,白大褂闪着光,让陆晏璋有那么一刻很想笑。
“平等?”陆晏璋终于没忍住,鼻腔里发出蔑视的笑。
“医生不会到现在还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吧?”此刻,医生有些后怕,因为他第一次在人类的眼底、看到如此摄人的、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阴冷、邪恶的光。
可就是这个人,每年还会拿出几千万美金来救助失足的妇女和辍学的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