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的心里是想着往家中走的,而脚步却迈向了山林的方向。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人呀,怎么活着活着,活的好像还不如一棵树了。”
茅屋前,季父感伤着,扛起?头、洋镐和铁锨,绕了果园,走进山的深处。
去年入冬时,山上成材的树木基本被砍伐完毕。需要抓紧时间将那些树墩都一一挖出来,清理好树坑,待开春后,小树苗上市,买回来,重新栽上。
今天,季父的力气好像少了很多,也更想抽烟。他掐灭又一个烟头,扔到地上,抬脚将它埋进土里,用力踩结实了,抬眼看看天色将晚,忙蹲下去,一边捡着豆虫,一边想着得赶紧回家去看看。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家里闷着头睡大觉呢?”
回家后,季父直接走进里屋,掀开季月朋身上的被子,不满地问。
“我、我明明定好了闹铃,怎么没响呢?”
季月朋一骨碌爬起来,疑惑地盯着床头的闹钟说。
“赶紧起来,洗洗脸,刮干净胡子,吃完饭,马上回家看看子玉,好好安慰安慰她。”
季父压低声音,放缓语气说。
“你最喜欢吃的豆虫,你娘特地用新买的花生油炸的。又香又酥,趁着热乎,好好吃吧。”
季月朋的姥姥说着,将盘推到他面前。
季月朋点头应了一声,夹起一条黄灿灿的豆虫,就着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边吃边看着窗外早已黑透的天。
“不急,吃慢点,小心噎着。一会儿豆虫放凉了,娘都装在瓶子里,你带回城里吃。”
季母夹了一大筷子菜,送进季月朋的碗里,疼爱地看着他说。
“我不带了,子玉害怕……”
季月朋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住嘴,然而已经晚了。
“你这是娶的什么媳妇啊?自从她进门,家里就祸事不断,没了顺畅的日子。大年下好好的,她昨晚是闹的哪一出啊?你还要整天娘娘一样的供着她!这要是搁在旧社会,一早就扫地出门,给她休回娘家了。”
季月朋的姥姥气愤地说着,一杆大烟袋舞的空气哐啷作响。
“娘,您犯不着为这事生气,要是气坏了身体,月朋心里会难受的。月青有时说话不也是没深没浅的吗?您见我什么时候和她计较了?子玉呢,她是我的儿媳,不是我的女儿,有个言差语错的,我更不会和她计较了。只是子玉昨晚说的话也太狠太离谱了,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割着我的肺。任凭是谁都会受不了,都会失态的。”
“月朋,你娘这辈子真是苦啊,她压根就没为自己活过一天。外人可以伤她,你可不能啊!眼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你那媳妇隔了墙,‘偷听’来的呢。”
季月朋的姥姥语气凝重,话音重重地落在“偷听”二字上。
“娘,我再替子玉给您认个错。”
“好了!好了!在咱们家,儿媳可不是外人,一样是砸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事情已经过去了,娘也忘的差不多了,你还替你媳妇认的哪门子错?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季父不想听,更不想看,遂起身走出去。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副崭新的护膝,是野兔皮的。
“我请镇上的裁缝新做的。天冷,你骑摩托车走路,戴在腿上防寒。”
“今晚好像没有月亮,天太黑了,你明天起来早点再走,也好省了我和你爹你娘的牵挂。”
“姥姥,没事儿,都是熟路,走惯了的。摩托车也有灯,照的路面和白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