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体格壮工头空傲气 筋骨坚后生真威风(1 / 2)从孤儿到富翁首页

自从那次拥抱亲吻了金环以后,贵发惊喜不已:“她让我拥抱,她让我亲吻!——我爱她,她分明也爱上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贵发的兴致更高了,生活理想也更美了,他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洞房花烛,他是新郎,金环是新娘。从此,他们相亲相爱,相依相偎,白天男耕女织,晚上男欢女悦。然后,生儿育女,壮大门庭。

但是,这样的美好憧憬能变成现实吗?贵发冷静下来也想:尽管金环愿意嫁我,可她爹能轻易地答应这件事吗?程景儿那么小气,家里又穷,他能不狠狠地要一笔彩礼吗?自己虽说是日子也宽裕,可家底儿这么空,光凭几年打短工挣下的钱,哪能出得起彩礼,娶得起媳妇呀!钱啊,钱!没有钱办不了事呀!——怎么才能挣上钱呢?

贵发盘算了一下,目前这样,种地的粮食刚够吃,打工的三五两银子或三五吊钱,除了零花也攒不下几个钱!要想攒够娶媳妇的钱,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怎么才能挣上钱呢?

贵发反复盘算着:自家的三亩地,再怎么下功夫作务,也长不出多少粮食来。租人家的地吧,一亩地一年辛苦下来,除了交租子,也没有多少粮食,就算落下一二百斤粮食归自己,还不值半吊钱!给人家打短工吧,即使干最苦最累的力气活,一年也挣不够十吊钱!——若像这样种地、打工,打工、种地,他十年也攒不够娶媳妇的钱!

不算不要紧,一算吓一跳:原来,自己所走的是一条穷路、苦路,是一条既得受苦,又得受穷的路,是一条永无出头之日的路!

为了挣钱,攒钱,娶媳妇,他得另谋出路。思来想去,贵发想到了舅舅家的豆腐坊,想到了磨豆腐:若能开个豆腐坊,一年少说也挣三二十两银子;可要开个豆腐坊,少说也得三五十两银子的本钱。于是,贵发给自己制订了三步走的计划:种地、打工、攒钱——开豆腐坊挣钱、攒钱——娶金环为妻,生儿育女……

这年春旱,王财主家的水地井台上都安了辘轳,高薪雇佣精壮后生去扳辘轳浇小麦地。扳辘轳是一项苦力活,既得有力气,还得有韧性:一柳罐水六七十斤,得从三五丈深的井里绞出来,从早到黑,得这样不停地扳辘轳,得扳十几个钟头!所以,一般后生不敢揽这活计,也挣不了这工钱。乔贵发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挣钱心切,便来到了王家揽活计。

“你来寻找扳辘轳的活计,这儿有的是。不过有个规矩:你要能跟上我扳,我扳几柳罐,你也能扳几柳罐,工钱和我一样,一天一百文,三顿饭管饱,还有一顿白面。你要跟不上我,一天就只能挣五十文的工钱,三顿饭也管饱,给不给白面,那就要看主家高兴不高兴了。王家要的是好后生!你要是条好汉,你要想挣一百文的工钱,明天咱俩就比试;你要不敢比,就乖乖地来挣五十文的工钱!”王家工头牛三儿很傲慢地对贵发说,对贵发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牛三儿给王家扳辘轳好几年了,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他还没有遇过一个扳辘轳的对手。于是,来王家打工扳辘轳的人只能挣五十文的工钱;于是,他给王家省了工钱,又给自己挣了脸面,普通后生对他刮目相看,王家也得对他另眼相看。久而久之,牛三儿的脸上渐渐地有了傲气。每打败对手一次,他身上超出常人的那一部分力气便兴奋沸腾一次,于是这部分超人的力气便转化为傲气了。

一个是傲气十足,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贵发虽然年轻,可他对自己的力气也有估计,他也没有遇过对手,他自信自己的力气。为了挣一百文的工钱,也为了挣口气,他应承了牛三儿:第二天比试。

贵发一走,牛三儿喷口大笑起来:“哈哈哈!又一个便宜货送上门来了。女当家的,一天准备五十文钱打发他吧!——他遇上我这个领工的,力气少出不了,工钱多挣不了!”

“女当家”是王财主的老婆,他男人在外面做买卖当掌柜,她守在家里操持杂务。这个女当家泼辣能干,还有心计,操持家务绰绰有余,应付这些长工短工更是游刃有余。她利用牛三儿当工头便是一举两得:定工钱时,牛三儿是标准,她靠牛三儿压低了别人的工钱;做活计时,牛三儿是领头是监头,她又靠牛三儿提高了别人的劳动量。牛三儿是她手中的工具,犹如辘轳是牛三儿手中的工具;她玩儿得牛三儿团团转,犹如牛三儿扳辘轳扳得团团转一样。

“牛三啊,你可不敢说大话。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你怎么能肯定他比不过你?”

“我敢肯定!他一个小娃娃,颀麻骨瘦的,两根胳膊也顶不了我的一根!——女当家的,我就敢说这大话:他要扳过我,把我的工钱下成五十文!”

“当真?”

“当真!”

女当家的笑了,她可以轻松愉快地看明天的比试了!若贵发比不过牛三儿,她坐收渔利,可得一个便宜劳力;若贵发比过牛三儿,贵发虽会挣一天一百文的工钱,可牛三儿就得下成五十文,她也毫发不损!由于一句话套住了牛三儿,使她处于绝对有利的地位:不管谁胜谁负,她都是得利者。

女当家的很积极地筹备明天的扳辘轳比赛,她让杂货铺的先生准备桌案笔墨记数,又请得村长乔柏林监场,再让牛三儿操持铺排好两个井台上的辘轳架……

第二天一早,乔贵发如约来到了王家的麦地里,牛三儿已在等候。相距十几丈的两个井台上也安好了辘轳、绞绳和柳罐,二井中间摆一张桌案,记账先生正在磨墨,乔柏林村长则笑眯眯地看着乔贵发,既是普通长者对年轻人的关心,更是乔氏族长对乔氏后代的关心。

“后生你挑吧!——这两副辘轳、绞绳、柳罐都一样,你觉得哪个得劲儿,随便挑!”牛三儿大大咧咧地说,显出了长工对短工的宽让姿态。

贵发不是扳辘轳出身,并不会挑,也就不须挑了。而既然长工的姿态宽让,他这个短工也不能心胸狭窄啊。于是,贵发摆了摆手,笑了笑,也表示友好。

“太阳出山开始,太阳落山为止。早起、晌午送饭,黑夜还有酒菜。——年轻人,沉住些劲儿,不要努着,害自己一辈子。”牛三儿继续向贵发交代着,他分明看着贵发实在瘦气,临赛前倒有了几分强者对弱者的同情。

贵发笑着应了一声。

太阳出山时,监赛的乔柏林村长一声“开始吧”,两副辘轳便“骨碌碌”地把柳罐放下去了,倏忽之间,辘轳又“吱吱咛咛”地绞水上来,再“哗啦啦”一倒水,便又是下柳罐的声音……

牛三儿扳辘轳出身,手足利索,下柳罐尤其轻巧麻利,比贵发省不少劲儿,他占着明显优势。

贵发并不气馁,紧紧地咬着牛儿不放。但到早饭时分,他还是拉下牛三儿十几柳罐。牛三儿歇下来吃饭时,他迟歇了一会儿才补上来。

早饭是玉米面渣渣和煎饼。牛三儿下了两大碗渣渣和二十张煎饼饭,使乔柏林老汉啧啧称叹:“呀呀!人是骨头饭是铁,怪不得人家力气大呢!”记账先生更看得瞠目结舌:牛三儿的饭量是他的四五倍!再看牛三儿的手、胳膊、膀子……是那么粗壮有力,让他望而生畏,相形见绌,犹如一只老山羊见到了一头大黄牛。

牛三儿吃完饭,又上井台扳辘轳去了,乔柏林老汉和记账先生也起来去记数。

贵发还没吃完,他一边吃,一边偷眼观看牛三儿的手法、足法和身法,想学点窍门,牛三儿的手足身法确实比他省劲儿。他一边吃,一边看,一边揣摩,不知不觉中,竟比牛三儿多吃了两张煎饼!原来,十分关心贵发的乔柏林,一直数着他吃下的煎饼:二十二张。乔柏林是劳动出身,他知道饭量和力量的正比关系,当他悄悄地数完二十二张煎饼之数时,也暗暗地升起对贵发的希望:或许这年轻人还能赢了牛三儿!

贵发吃完饭走上自己的井台时,牛三儿又比他多了十几柳罐水,记账先生笔下的“正”字正好比他多了两个。贵发不慌不忙,学着牛三儿的样子扳,几十柳罐后便手熟为能了。

太阳渐渐地高起来了,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村里有句俗话:淋牛晒马。牛喜雨淋,而不喜日晒;可马喜日晒,不喜雨淋。像大黄牛一样粗壮肥大的牛三儿,也像牛一样怕晒怕热:渐渐地,他开始脱衣裳,脱衬衣,脱成了光膀子,这还不行,肥大的身子似乎成了水袋子,不断地冒汗,出水,汗水如泉涌一般。水是生命之源,不断地冒汗出水之后,牛三儿得不断地俯下身来喝凉水补充身体内的水分,于是他的效率降低了。

而贵发长得精干瘦气,虽然也出水冒汗,但不像牛三儿那么厉害。于是,趁着牛三儿不断喝水的空儿,他紧赶一阵子,赶上了牛三儿!

这一下牛三儿急了。本来,他早晨甩开了贵发十柳罐,上午计划再甩贵发二十柳罐,甩下他三十柳罐之后,谁输谁赢的大局也就定了。想不到,反倒让人家赶上来了,他分明小看了眼前这个颀麻骨瘦的后生。从昨天到今早,他一直没把贵发放在眼里,直到现在他才对这个小后生警惕起来。

他想起了昨晚女当家说的话:人不可貌相。自然地,他也想起了自己的话:他要能扳过我,就把我的工钱下成五十文!

于是,牛三儿“腾”地来了心劲儿:必须把对手甩开!心劲儿“腾”地一来,蛮劲儿便“嗖嗖”地跟着来了:他挥动着胳膊,辘轳像风车一样飞转!

贵发也不示弱,他紧紧地咬着牛三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