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杳杳,来岁昭昭。
今年也许陪不了大家过年了,实在对不住了各位。
这几年你们都辛苦了,把我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快化了,养尊处优的我都快以为自己是哪家深闺里的大小姐。
你们啊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很感激在这段时间里有你们的陪伴,其实我挺怕疼的,但你们知道的,大男人好面子嘛。我虽没对你们提及什么痛苦,但其实该痛的时候也是蛮折磨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我又何尝不是,我陆言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啊,这么说是不是有点狂妄哈哈、可我现在却是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说不难过这也太假了,其实好几次我都坚持不下去了。
但我还是坚持下去了,说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你们,感觉说这些也怪矫情的,但人这一生总要说几句肉麻的话的,都到这时候了,你们也别埋汰我。
临到最后,总想写些什么东西给你们。
写什么呢,那就写谢谢你们吧,谢谢幸亏有你们,很开心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同这一世一同走一遭,为我的一番想法大家共同为之努力着,既然都要走了,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吧。
其实我没有把握的,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期待这个皇朝是否能被改造,我又是否真的能推动这段历史,我总是会想要是真的失败了又该怎么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毕竟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除了不成为你们的拖后腿什么也做不了。你们还要多余出其它的精力来照顾我,替我寻名医名药,但我的身体我自己能感受得到,好不了了,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我不过是个作茧自缚的小鬼。
我还是个怕疼鬼,所以你们就让让我,让我先走一步吧。
你们就当我是终于摆脱了这具痛苦的身体了吧。
我的葬礼就不用大办了,又不是做了什么为国争光的事,何必大动干戈的。国库前几天不是还哭穷吗,反正我都要入土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把我那份资产投入国库吧。
还有,我这人喜静,不想一堆人在我面前吵吵囔囔的,反倒哭的令我走不安心。你们知道的,我一看到人哭,就受不住了。
人总会死的,无非是我比较厉害,走你们前头帮你们探好路了先,放心吧,哪怕是在其它地方,也依旧没有人能欺负到我头上的。
生命难能可贵,你们这些人可是要带着我这份好好活下去。
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只活下去。
是要笑,要开心,是要找到生命的意义!
在此,陆言就提前向大家告别了,若是有缘,我在别的世界等你们。
快元旦了,那就提前祝大家,
多喜乐,长安宁,
岁无忧,久安康。
这封信是那一天晚上,他冒着冷汗咬着牙写完的,实在是他真的疼极了,眼前的白绫被血泪浸透成了红色。
这一次,他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他尽力了。
对不起。
他是自杀的,是他将花瓶打碎,在自己的腕间划了个大口子,鲜血喷射直出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陆言,再见。”
信纸满满地写了好几张,都被他好好地用茶壶压在了桌上。
他的尸体在当天晚上就被发现了,他们之前其实把他刀剑都收了就是怕他想不开,甚至每个时间段还有不同的人检查轮守,可他是如此聪明。
若是他想走,谁又拦的住他。
谁又杀的了他。
在这个持续了将近一百年的新法王朝里陆言这个名字也同这个盛世埋在了地底。
同这个时代,这几张古铜色的陈信最后都起了毛边,生了旧色。但每一张都很完好,应该是被生前的人保管的很好。
……
日照渐长,
知了蝉响,
穿林的风送来扑面的竹香,白马上的男子慢悠悠地策着马在光下,好不悠哉。
来到熟悉的街道上却没看见熟悉的面庞,他不免叹了口气,紧接着他眼尖地看见前方急马纵街,地上好像蹲着人。
疾风循马蹄,人如一道影一般飞落在那急马的背上,控制了马后,陆今安下马,走到人面前,准备扶起那因惊吓而跌坐在地上的老人家。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两人皆是愣了一下。那只满是皱纹的手不禁地回握那人的掌心,眼尾的褶皱全都折成了一块,浑浊的眼珠里像是含了泪。
“公子来这游玩的吧,因是我年老眼花,竟觉得公子长的像我一名年少时的故人。”
陆今安的目光顿在他那已年迈的脸上,没有作声。
他拍了拍他的手,接而松开,自己蹲下了身捡起了拐杖,然后一瘸一拐地拄着。
两人再次相对而视时,老人垂头无声地笑,“乍一看,还以为他回来了。”嘴边自己喃喃自语着。
陆今安想扶他,却被他挥开。
裴萧看着面前这人不解的模样,手指不由得蜷紧。
眼底也霎时变得黯淡,“他不会回来了。”
“我应该早就知道的,他最会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