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退让，跟着云晏走进深巷。

青灰色的石砖地上躺着一对珍珠耳坠，云晏一眼便认出那是婧儿的。

云晏曲身蹲下，收好珍珠耳坠，突然瞥见嵌在地砖缝里的青苔。湿漉漉的青苔上缀着颗颗水珠，在朦胧的月光下，青苔泛着深厚的绿。

长巷的尽头果然是一座废宅。石阶上的是浅淡的脚印，边缘还留着两抹被剐蹭掉的青苔。

“主君，我先进去吧。”云晏正要拂袍进去，却被凌玉拦住。

“你在此处等我。”云晏拍拍凌玉的肩膀。

“主君，万事小心。”凌玉目送云晏进入废宅。

刚踏进庭院，云晏便看见苏比努尔正负手伫立于厢房的门口。

“太子殿下。”苏比努尔走向云晏，行了个南疆礼。

“说吧，你想要什么？”云晏厉声问。

苏比努尔浅笑道：“既如此，那在下便开门见山了。在下希望太子将在下引见给圣人。”

“为何想见圣人？”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赴云都便是为了议和。若太子殿下愿意，往后，我们南疆与盛云便不再是敌对，而是盟友。于你，于我，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简单。”云晏走出树影，“不过，为了此事便要绑架我的未婚妻，你又该作何解释？”

苏比努尔俯眼，冰凉的剑刃已经抵住了自己的颈侧。

“太子恕罪，无非是东方小娘子不愿配合，在下便想吓唬吓唬她。太子放心，小娘子毫发无损。”苏比努尔淡然地耸耸肩。

薄唇轻笑，“吓唬吓唬她？”目光骤然阴冷，剑锋随即划过鬓边的青丝，剑刃抵住苏比努尔的喉，“她可不是你能动的人。”

剑刃入鞘，云晏冷道：“开门。”

苏比努尔打开铜锁，云晏踏入厢房，环顾房间内却无人。

“婧儿。”云晏唤了声，无人应答。

云晏回首瞪向苏比努尔，“人呢？”

“她就在……”白光再次闪过眸底，充血的眸紧盯苏比努尔：“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究竟在哪里！”

苏比努尔怔怔地注视云晏，他的眸底竟泛起了一丝波光。瞧见此，苏比努尔难掩欣喜，唇角扬起得意的笑。

“看来东方小娘子对太子很重要啊。”

剑刃划破肌肤，伴着唇角“嘶”的一声。笑容瞬间消失，苏比努尔皱起眉，昂首看着云晏：“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太子可以放心，小娘子聪明得很，说不定已经逃出去了。”

“太子与其在这里威胁我，不如赶紧出去找……这附近可是有不少匪寇盘踞……”

话至一半，云晏便转身走出了废宅。

手指轻触了下颈侧的伤口，苏比努尔低头看向指腹上的血，“出来吧。”

“你为何不告诉他？”东方婧挪开木盖，从水缸里爬出。

“我们可是盟友，那你又为何不逃走？”

东方婧回到厢房，落座桌侧，倒了杯水回：“我们的合作还未谈成，岂能现在就走？”

“改主意了？”苏比努尔轻笑了声，与东方婧对面而坐。

水杯落案，“你可以换个条件，比如……”

“比如杀掉皇帝？”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握紧水杯的手指瞬间发白，东方婧哂笑道：“痴人说梦。”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不也想……”

水杯忽而砸地，东方婧怒道：“我和你不一样！”

“皇帝杀了你耶娘，你难道不想替你耶娘报仇？”

“即便杀了他，耶娘也不会活过来。更何况，我想要的不是他的命，我想要的……是耶娘的身后清名。只有他，才能证明耶娘的清白。”稍稍哽咽的声音却透着坚定。

苏比努尔凝视着东方婧，她的手掌蜷曲伏案，一对杏圆的眸充斥着鲜艳的红丝。

缄默良久，苏比努尔俯眼看向杯里的水，“是为了太子吧？”

“不是。”她毫不犹豫地答。

苏比努尔笑而不语。

回到太子府，东方婧看见灯彩下伫立着一名墨袍少年。

少年阔步朝她走来，解下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夜色如面，覆住云晏的半张脸，东方婧看见那眸底波光阑珊。

薄唇抿紧，云晏搂着婧儿的肩膀走进厢房。

木门关上，云晏点了蜡烛说：“再过几日便是母亲的生辰宴，母亲希望你能同我一道进宫。”

“好。”

东方婧蜷身坐在窗边的榻上，双手捧一杯，注视着云晏为她倒水。

水壶落案，云晏拂袍落座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