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什么心都不操?你怎么连个库存都记不好?你怎么……”
面对着领导连续的咆哮和质问,斜对面的男人把头埋得更低了,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挣扎和愤怒,他攥着的右拳松开又一把狠狠的握紧,可以从桌下清晰的看到他腕部的一根根青筋都在颤抖,他深吸了口气、微笑着抬起头尽量平缓的说道:
“领导,我昨晚12点半从矿上测绘完才回到公司,路上开车来回就用了10小时,2点我才睡下,今早8点起来没吃早饭就和你们去给外婆扫墓,今天是百天,一路上你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更没跟我爸妈——你大姐和姐夫说过一句话,恩,我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我能理解。路上你接了电话,我旁听得知从许昌发回来货了,二话不说,扫完墓我就提出来去现场,去现场盯着卸货,快20吨货呢,我怕出安全问题。可到了现场我才又得知今天还需要发货,你有尊重过我么?昨天我不在家,今天到货、发货不能跟我说一下吗?你跟一个60多岁、比你还大几岁的大姐说,你不觉得这很搞笑么?还有,我不操心我干嘛要去厂里?我完全可以不去的吧。”
陈霆深深吸了口指缝中夹着的香烟,继而缓缓吐出:“这3个月,是,你们在许昌很辛苦,可‘家里面’从里到外,从报价到做合同,从买材料到加工完成,从发货再到开发票,我,都是全程紧盯亲力亲为,这期间还不包括测绘、画图、做标书!我已经4个月都没去医院化验过一次了。来公司的这两年时间里,包括咱们私下,你有问过我一句身体情况么?家里情况怎样?你有关心过一次、问过我累不累吗?”
他顿了顿:“多少个周六日我全都在加班啊!这不是操心是什么!?”委屈和愤怒席卷,使得他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陈霆再次强压下这负面情绪:“接下来,再不提私交!还记得曾有一个周末,下贼大的雨,你去打麻将了,我和新来的小孩赶着做公司的宣传片——蒋总催的急,可宣传片里面最终的总结性介绍,不应该是你端正坐姿在那讲么?不应该是你在片尾来宣传一下公司的总体实力么?人家要这个,本来就是要给我们做免费宣传的吧?蒋总在许昌主持工作,可你呢?给我俩扔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就行,我就不做介绍了',谁之前都没做过宣传片啊,如果放外面要在1天之内完成,这铁定是要花钱的吧!我们没办法,硬着头皮做!那天早晨8点发完货,我就东拍西录,后来我让小马用AI合成语音,AI语音在宣传片里从头讲到尾。”
“这3个月里多少个周六日,要么是我一个人在公司赶着画图;要么是我一个人赶着在做标书、做合同;要么就是去发货!对吧?加班费你给过么?周末我难道就不想休息一下么?说实话,每个周五的晚上开始,到周六日结束,我就怕接到你和蒋总的电话!电话一响我都头皮发麻!呵,你还要我怎样啊?你还想让我怎么操心!?”
“昂?你这是什么态度?说都不能说你两句!”桌面传来一声声拍击的闷响。“没有王姐,今天能发货么?凭你们几个!我敢说,没有王姐你们上午测都测不对!你操啥心了?”
“你别喊!你听SB会计说没货,你打个电话问过我么?我电脑桌面库存记录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有货!王姐王姐,是王姐上午钻到2吨重的备件下面测量的尺寸吗?电葫芦吊起来备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主动的说‘这挺危险的我来’,我特么说‘我来测!’最后也是用我测得的数据,去核对清楚该发对应的哪个备件,我拍的板!请你别觉得什么事儿都是你王姐干的!”
“还有,这不是你第一次说我不操心了,今年的第4次或是第5次了,我干的再多,你都觉得是应该的,你看不到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陈霆咬紧牙关、攥紧了拳。
“我挣4000块钱,操你们1万多的心,工资排在公司倒数第2,你还想要我怎样!库存,我确实记得不好,零配件的尺寸没有在备注里标清楚,这点我认!所以才发生了上午重新测量的事儿,但我库存记录里所有型号和数量有哪怕一个是记错的么?我上午的所作所为算不算是在尽力弥补我们工作当中的缺失?成天口口声声的,你不是就爱看结果么?今天,耽误中午的发货了么?这3个月以来,公司里里外外的所有事情哪一件我没有办好?”
斜对面的男人大声喊道:“昂?你说的这些不都是应该做的么!没有王姐组织,你们上午能行?”
陈霆淡淡的瞟了一眼,狠狠按灭即将燃尽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