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按捺住,李岩喝出了声,待到声音离口才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也变成了古音古韵,这让他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事情有了操作的余地。
孟家大伯被他拎住脖子,几乎提了起来。
李岩本人的身高在小孩中不算矮小,现在被赋予了梦境中角色之后,似乎又往上长了几许。而对面这个一辈子务农搜山的山民,身高似乎还矮了李岩半个头,当李岩的官方身份压制住了对方血脉中的剽悍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被抽了脊梁骨一般的懦弱。
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其实极不合理,作为整件阴谋的参与者,如今看来参与得还算是极深的那种,李岩突如其来的义愤填膺算得上出戏了。此刻,来自于后世那个中年男人的圆滑开始上线,李岩心念微转,面上愤怒表情却是半点未变,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个老杀才,提辖待你我不薄,将他老人家和阴婚放在一处,便是砍了你的脑袋也算使得,你当我面如此编排,莫不是要消遣于我?”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孟家大伯一个山民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当场就软了半截,声音都带上了点哭腔:“爷爷啊!哪个敢这般浑言?小老儿不过是嘴快,也是该打!不是提辖,乃是提辖家的小相公,是小相公!也是孟婉前世修来的福分,得遇提辖老爷如此待见,想必知晓,也要感恩我等哩!小老儿自然只有更加千恩万谢的道理,哪敢私底下乱讲,还请爷爷明察!”
李岩眼角瞥到远处几个农忙的汉子被自己的吼声惊动,看向这边,他也不想其他乱七八糟的闲人过来掺和,顺水推舟地把孟家大伯放了下来,还顺手帮对方整理了一下衣领:“嗯,以后莫要胡言乱语,当心祸事。”
李岩把狗仗人势的姿态演得酣畅淋漓,让他自己内心都有些想吐。
孟家大伯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李岩突转柔和的态度让他有些飘飘然,连声不敢,点头哈腰,脑袋都要埋到裤裆里去了。
接下来就是李岩单方面的讯息审问吊打,孟家大伯几乎将自己所有知道的消息都倒了出来。
不过他也只是一个助纣为虐的走狗,内幕的消息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了解到,武提辖家里第不知道多少房的女人,生了个小孩,养到十二三岁的时候急病夭折,自此之后武提辖总是梦到这个孩子一身锦缎,却又哭哭啼啼,醒来之后就是一身冷汗。四处询问江湖方士,不知道从哪里得了这么一个配阴婚的法子,孟家大伯前些日子抓孟婉的壮丁,让她帮忙去县里卖山货的时候,被武提辖手下看中。
孟家大伯本就觉得自己弟弟夫妻两个撒手人寰,留下的这一对儿女是个麻烦,除了能使唤着干点活,没有更多的用处,每天还要从自己的饭碗里刨饭,看久了只觉得是眼中钉肉中刺,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弟弟一家的资产都被他吞了个干净,只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
武提辖得了手下报告,自己也跑到集市上远远地看过,当时就动了心思,是否能给自己的死鬼儿子配阴婚暂且不论,就算是骗过来养到外宅,也觉得是件雅事。他当即就派了手下去把正在集市里采买的孟家大伯给揪了出来,前后问明八字,居然十分合适,武提辖只觉得一人两用倒也合算,当下就给孟家大伯许下了二十贯的银钱,外加县城外面二十里远的一处农庄,足有三十多亩“良田”。
孟家大伯一辈子只在山里刨食,除了仗着自己家里亲族算得上马家村的大户,强要了半亩贫瘠的田地,全家的口粮还要时不时往山林中去讨要。进山对于普通百姓家本就是提着脑袋过活的事情,当今朝廷又对金铁之类管辖甚严,孟家全家上下也只能凑出把柴刀,这让进山的活动更加凶险。
如今有了武提辖许下的这偌大家产,孟家大伯幸福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哪里还会觉得卖了自己的亲侄女有什么不妥,如果可能,他甚至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能买一送一搭出去。
这之后的事情就更加顺理成章起来,只等算好的良辰吉日一到,将孟婉麻布蒙头,绑了送去武提辖的庄子上就万事大吉。
如今李岩扮演的这个名叫李大头的角色,就是来往跑腿勾兑的军士,也算是助纣为虐梯队的基层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