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绿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是该惊愕她居然能出这间殿门了,还是出就出,为什么还要这么五花大绑着她。
“我、”疑问点实在太多了,邱绿被丰充扛在肩上,问了个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问题,“我要出去的话,只能这么出去吗?”
外头正下雨。
丰充带邱绿走入廊下,邱绿很久没有闻到外面的空气了,哪怕只是这样潮湿,泛着雨水土味的空气,也让她觉得心里很敞亮。
“你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邱绿:?
丰充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也在询问她,并没有指责的意味。
她就说怎么忽然这么奇怪。
她这时要被带去受罚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丰充刻意走得很慢,“殿下说你骗他,你可有什么头绪?”
骗他?
“他又往我头上扣得什么屎盆子!”邱绿快要气死了,“我怎么不记得我有骗过他什么!我怎么敢骗他?”
被他发现恐怕她命都会没有。
邱绿是真的不敢骗他,也没有心思骗他,明玉川对欺骗十分敏感,邱绿总觉得他像一面能映照出他人心绪的镜子,虽然更多的时候是他多疑,但也经常能猜对人内心深处的所想所思,这让人很不寒而栗。
邱绿觉得,这大概是因为他总是习惯站在最恶的角度去揣摩他人有关,将他人内心深处的恶意拉扯出来,例如邱绿,在只认为对方是个温室花朵时,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欺骗他,可邱绿不喜欢欺骗,所以才作罢。
想必如果她是个擅长欺骗,不诚实的人,一旦被其发现,后果定会不堪设想。
“绿奴,”丰充叹了口气,因为明玉川几乎每日都要去看她的缘故,邱绿住的偏殿距离主殿很近,哪怕丰充有刻意放慢脚步,也快到了地方,“殿下在你之前,养的是鱼,鸟,狸奴,再从前,多是一个人下棋,你勿要对殿下说谎,也勿要对殿下油嘴滑舌。”
丰充说着,忍不住想起从前那只会学人说话的鸟雀。
当时殿下还不在如今的金云台,而是在皇城里,他受着摆布,每日上朝就像个摆件一般坐在太后清纳莲之侧,一闻下朝的鼓声便对一切置之不理,径直往放置着鸟雀的偏殿去。
有些鸟雀的眼睛不喜见光,殿下也不喜他人看见自己养的鸟雀们,偏殿整日整夜都挂着布帘,除殿下自己之外,只有喂养鸟雀的丰充可以进去。
如今想来,那些鸟雀当真美到好似神鸟一般。
丰充就算是每日负责给这些鸟雀们喂食,都无法习惯它们那青色,或是红色的羽翼,殿下给它们各个都取了名字,其中有一只通身绿色的鸟雀,那是有贵族闻言殿下喜养鸟雀,特意送来的。
那只鸟雀会学人说话。
殿下特意许人过来教习那鸟雀歌唱,或是背些诗词,整日整夜的将自己关在偏殿里,唯独那只鸟殿下未替其取名。
意外便是一次殿下因节日离宫,当时丰充与殿下一起前往,共在民间小住三日,爬山祈求今年的风调雨顺。
再回来时,那通体绿色的鸟雀学会了殿下从未教过的话,会逗趣,脖子一歪一歪,夸赞殿下的面容美丽,聪明才智。
学会了些夸人的话。
是清纳莲太后擅自做主教那鸟雀学会的。
那鸟雀死在殿下手里,其余几只被殿下拿着笼子扔摔了出去,自此对养鸟再不热衷,听了都心感厌恶。
殿下并非是厌恶清纳莲。
不如说殿下对他人都并无太多情绪,唯一有的情绪便是不喜,只要是对人,殿下便不喜。
所以丰充如今就算是扛着这女奴往主殿走,心下都有一种颇为不真实的感觉。
好似这女奴其实是山野精怪所变,不然殿下怎会忽然养了一个人,一个女奴。
“说谎?油嘴滑舌?”
谁要对他说谎或是油嘴滑舌?
邱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她被丰充扛上台阶,哪怕外头雨这么大,也闻到那股极为浓郁的腊梅花香从竹帘里渗出来。
平白令人感到不舒服。
未知总是让人害怕,就算是邱绿也会有一样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招惹到了明玉川,也根本就想不到。
总不能是因为她说要吃三顿饭,明玉川回去想了想生气了吧?
不会那么抠门吧?
她满脑子乱想,丰充一手扛着她一手撩开了竹帘,邱绿听到一种颇为奇怪的声音。
像是瓷片不停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可她又想不到是在做什么,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邱绿被丰充放到了烧着地龙的温暖地面上,甚至在光洁的地面上,她都闻到了一股颇为馥郁的腊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