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
他喘了口气,强有力的右脚猛然顿地,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以保持平衡,以惊人的控制力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步伐,换个方向继续逃。
面对这么多怪物,他可不想陷入缠斗之中,天知道是它们先被自己杀光还是自己先被它们撕碎。圣显节那次因为有人群在旁边而不得不应战,这回这小镇问题已经太大了,还是先跑再说!
这样想着,他的心脏已经开启了最大功率、腿部肌肉紧绷得宛如金刚石。他都能感觉到虫群离自己的脚后跟甚至不到一米,除了跑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很快,在他又改变几次方向后,那随着他的狂奔而晃动的手电筒光为他指出了大门的所在——再跑十几米,他就能到达门前了!
对他来说,这十几米——哪怕地面泥泞,也不过两三秒就能跨越。身后的怪声越来越近,他的手臂和额头青筋毕露,争分夺秒地把门闩拔开、把门推开,却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迈——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刮起了仿佛能把人直接拍碎的剧烈暴风雪,把来路完全阻断了。
「……」
「……」
洛特和赫尔莫皆无言以对,此时此刻,摆在他们眼前的,就只有一个选项了。
如果这些怪物有思维,看着那已经无路可逃的青年,脑中会想些什么?这个遇事不对拔腿就跑的懦弱青年,是否没两下就会被它们连灵魂都撕碎?究竟是该狂喜,还是为无法独享而恼怒,亦或是……
为选错了目标而恐惧?
离赫尔莫最近的那个无眼怪物咧开嘴,这个青年到现在这一刻居然还敢背对着它!它定要成为第一个品尝其灵魂的……为何,一下子……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它的头颅在空中翻转,然后栽在了雪地上。
至于那个刚刚使出一记旋身横劈把它的头砍下来的青年,其手一抬、肩一缩,沉重的背包就在同一时间落下,原本挂在上面的一面圆盾则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战斗,开始了。
“智慧之天神啊,我祈求祢的怜悯!”
赫尔莫低语着,圣水已早被他洒在了脚上,每一脚下去都能让那些虫子浆水四溅,也避免了其他虫子爬上来。他发现,手无寸铁的目盲者与无面者杀起来并不困难,它们竟妄图掐住他的脖子、束缚他的四肢,于是那伸出来的手马上就会被他直接砍断,像枯木一样落在地上。那些向他喷吐出来的污血也大多被他用盾牌挡下,偶尔挡不了的溅在他身上,剧痛与虚弱感骤然传来,第一次的时候险些让他手软到松开剑,但却无法让他改变脸色。
“嗬——”
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他想用膝盖、用手肘将这帮怪物的头颅压个粉碎,但不行。他必须得冷静地用剑把它们一个一个斩首,这样才能节约体力、保持节奏,而以敏捷和狠辣著称的阿基利流剑术正是为此而生的。
这是一场纯粹的消耗战,一方付出汗水与鲜血,另一方付出头颅。这是单纯枯燥的杀戮,不涉及一丝一毫的精妙技术,高手间妙到毫巅的对决全然不见,超凡的耐力与坚韧的意志就是所需的全部。
“放弃吧……”
“别抵抗……”
“放弃吧……”
它们是毫无知性的怪物,只会无意识地呓语,恐怕它们其实全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但它们就是那样重复着,让赫尔莫头昏脑涨。他不断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用那刺痛感让自己清醒过来,以至于他的口中已满是血腥味。
“杀……”
直到又是这模糊的一声。
赫尔莫浑身一个激灵,之前就是这一声后怪物出现,而这一次会不会再来其他更可怕的?但他现在被团团围着,根本跑不了。
「小子,这回可没人能帮你善后,趁着你还有余力,快,释放力量,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找援助!」
洛特在催促,但赫尔莫充耳不闻,只是更奋力地一个劲地杀着。剑身切入血肉的顺滑感、砍开骨头的阻塞感,包括污血和碎肉的重量,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于任何一次手感问题都能让他瞬间反应过来,包括对眼前一头无面鬼使出袈裟斩后的脱力感。
「!」
他看得很清楚,不是自己砍空了,而是眼前的无面鬼就像幻影一样,剑身直接就穿透了它的脖子!
对自己手中握着的这把剑来说,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确实只是幻影。
赫尔莫看到,眼前的这些怪物,全都仿佛忍着什么痛苦般浑身颤抖,较远的还在蹒跚地向着自己走来,但每一步身形都更虚幻了些。直到它们到自己近前,就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忽然一阵风吹过,就以一种扭曲、人类绝无可能做到的畸形姿势全都化作灰烬散去了。不管是地上堆着的几十个头颅还是溅得到处都是的脓血,都不见了。
锈火,不知何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