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一章 涉险(四)(1 / 2)山村女孩的逆袭人生——际会风云首页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皇宫中各处挂满了灯笼,夜色璀璨,灯火通明。

一队队禁军穿梭在宫院间,围住一个宫院,将其中所有的主子奴才全请出来,再一间间细细搜查。

宫门外下马碑前,五六骑骏马疾驰而来,一名禁军武官勒紧缰绳一掀狐皮鹤氅跳下马来,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亮了出来。他约摸三十出头,体型微胖,面色酡红,上唇留着八字胡须,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他便是殿前司都点检胡杰文。紧跟在后面的禁军也在此处一一下了马。

宫门处的侍卫佥事小跑过来向他见礼,胡杰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手中缰绳交到佥事手中,带着这几名殿前司侍卫进了宫门。

几个月来胡杰文的心气相当不顺畅,这几年二皇子郑辰璞一直在刻意拉拢自己,可他觉得这个皇子虽得圣心,但是过于飞扬跋扈,还有一些心机外露,因此并不看好。且郑辰璞要他办的事,总是会或多或少地违逆皇帝的意思,他已经叛过一回了,总不能再叛一回吧。如果顺从了郑辰璞的意思,纵使得了从龙之功,也必为下一任帝王有所疑心,不得信重。就去年那次,弘昌帝令他去盘龙山皇陵擒拿魏王,虽说他并未全照着郑辰璞的意思授意手下人杀了魏王,但郑辰璞的插手却触发了弘昌帝的天子之怒,自己挨了三十板子,不光失了颜面,也失去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好在他从此一直对郑辰璞阳奉阴违,不远不近,虽然有时会惹得郑辰璞恼怒异常,却不敢对他怎样。这回郑辰璞谋算三皇子倒了台,他虽受了牵连被弘昌帝边缘化,自己的实权也被副使瓜分,但在五行山剿匪时他立了不少功劳,也抢了不少功劳,这才好歹保住了职位。

人若倒霉,就算喝凉水也会塞牙。这些日子他一直郁郁不得志,弘昌帝连秋狝这样的大事都不带他去,他的副点检刘轩没什么本事,功夫不如自己不说,还是个冥顽不灵的木头脑袋,能当上副点检完全是仰仗其父庆阳侯的祖荫。这些日子又得了弘昌帝的眼缘,看来取代自己是早晚之事了。两月前,胡杰文在正京城最有名的青楼芳菲阁见到了一位舞娘,登时倾心不已。这芳菲阁又被人私下称“广寒宫”,据说里面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不逊嫦娥。这位舞娘名唤小梅红,在芳菲阁中广袖舞跳得最好,常被人以“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来比之。今晚胡杰文便是在芳菲阁饮酒作乐,准备与梅红姑娘共度良宵,不料宫中却出了事。都副点检刘轩住得离皇宫近些,已到了宫中好一阵子了,见胡杰文尚未过来,便指了一队侍卫去到他府里请人。胡杰文的夫人王氏是正京城有名的“母老虎”,狎妓宿猖这样的事自然是要瞒着她的,因此对着来寻自家官人的侍卫,王氏只说他在宫中当值,来家中寻人的侍卫们便说他并不当值,最后追问到胡府的杜管家,一行人这才寻到了芳菲阁。芳菲阁的老鸨不敢打扰这位贵客的兴致,推说胡老爷今日并未过来,这样又拖了好久,侍卫们亮出兵器才得见到胡杰文。徜徉在温柔乡里的胡杰文听到手下禁军回禀今晚之事,酒也醒了大半,他又急又怒,狠狠一个耳光扇去了老鸨两颗大牙。胡杰文着急忙慌地赶回府更衣,王氏又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跑过来跟他厮闹,脸都被抓破了两道,胡杰文没法,将王氏推倒在地才得以脱身。

胡杰文如百爪挠心啊,大弘律例规定,严禁官员狎妓宿娼,违者罢职,永不录用。虽然官场中人仍有不少人喜好这一口,暗中违规之事时有发生,只是你不究我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若被刘轩得知,改日必然知会御史上本参劾,自己不是被罢免就是降职。想到这里胡杰文不禁想捶胸顿足大骂几声:“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啊!”只有耐着性子向那几个侍卫拉拢示好,几个侍卫也倒识相,悄悄表示肯定不会乱讲话的。

进了瓮城,都虞侯高乃清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迎过来,向他讲述当时宫中情形,陪他沿着宫墙一处处查看防卫情况,走到刺客逃离的地方还指着城墙上面嵌着的三支羽箭道:“那个扮作周公公的刺客功夫实在高强,手这么一掷,这羽箭便稳稳插在城墙上了,弓箭手好一阵箭雨,也没挡住他们踩着这箭上了城墙。不过扮作陛下的那个贼人中了几箭,身上又被刺了几处伤,看来是受了重伤,城上的人看着他是被木板拖走的,看样子没有一个月伤是好不了的。咱们的人最后数了数,六名暗卫伤了二人死了四人,禁军死了十三人,伤了二十七人。”

胡杰文望着城墙上踩得歪歪斜斜的羽箭,心中想象着一个时辰前惨烈的战况。半晌才问:“刘副点检现下在哪里?”

高乃清道:“陛下歇在崇德宫里,刘大人自然是守在崇德宫外了。”高乃清与刘轩原来都是都虞侯,后来刘轩不知怎么得了皇帝的眼缘,青云直上升为殿前都副点检,且以眼下来看大有替代胡点检的势头,而高乃清却一直做着都虞候,今日在他当值之时又遇刺客闯宫事件,看来这两年想要晋升是难了。况且他还被从墙上掉下的暗卫砸伤了腰,真是倒霉透顶了。所以此番被问起来,话语中不无酸意。

胡杰文鼻中轻哼一声,转眼却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七名殿前司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名,他心中暗骂:“奶奶的狗奴才,刚说得好好的,还是跑去向他的主子告密去了,等下回见了……”这时候他才想起,那名侍卫一直低着头,又将头盔拉得几乎盖住了眼睛,他长什么样自己一直就没看清过。

其实就在半刻钟前,那名没看清长相的殿前司侍卫在一队巡逻队伍经过时,已手扶斩马刀悄悄坠在队伍末尾向北而去了,拐了几个弯,经过御花园、静安宫、寿康宫,又坠到另一队伍末尾,经过瑞鹤宫、麒玉宫,来到永宁殿后。在队伍拐弯时他没有跟上,反而向着相反方向轻轻助跑后高高跃起,右手攀到宫墙之上又伏身跳下,如同一颗灰尘落在地上,一切悄无声息。

程柏蘅低着头坐在榻上,赵卓含笑轻轻揭开喜帕,满室烛光晃眼,程柏蘅不禁用手背挡在眼前。可她将手放下时,眼前之人变成郑辰琮,他面色紫胀,双目通红,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费力地道:“你别走…..你别走……”说着,一道鲜血从他口角流出……

“阿舅!”程柏蘅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她心脏怦怦直跳,衣服已被汗水湿了一片,肩上伤口此刻也钻心地疼起来。

“嘉慧公主!嘉慧公主!”门被拍得“嘭嘭”作响,呼唤她的是玉芝姑姑。

程柏蘅拿起床头放着的竹片含在口中,问:“玉芝姑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