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你快来，我有爆炸新闻！”

小贾拼命地拍打文轩的门：“快点，你快点开门！”

文轩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可是小贾一大早又来吵他。文轩浑身无力地起来开门。

“你干什么来吵我，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文轩对小贾不悦地说。

昨天晚上，贾厂长终于答应文轩，把手套的供应商麻六和阿四一起叫到厂里。

以前麻六隔三岔五要到厂子里来，有时候带着阿四他们来打牌，有时候还把外卖叫到办公室来吃喝，总是把办公室里搞得乌烟瘴气。

文轩平时没事情也不往办公室里去。如果有事情，他也就三言两语就事论事说完就走人。

但是，文轩和贾厂长说过多次，别让麻六带着一帮人把办公室当成赌窝。

贾厂长说，他们是来送货的，顺便在办公室里歇个脚，总不能不让他们进办公室吧？

文轩知道贾厂长心知肚明，只是有意纵容麻六他们。他无力改变，只能躲开，眼不见为净。

可是自从医院那边出了“手套事件”，把厂子里的业务都搞停摆之后，麻六和阿四他们却像老鼠一样找都找不见了。

文轩逼着贾厂长，一定要让麻六来厂里一趟，把事情说清楚，把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都承担起来。可是不管贾厂长怎么打电话催，麻六就是推三阻四不肯露面。

文轩下了狠心说，如果再不到厂里来，就要和麻六他们打官司了。因为阿旺已经开始对校办厂追责了，贾厂长是法人代表，文轩是销售代表，他们两个都逃不脱干系。

贾厂长这次也是急了，就按照文轩的说法，在电话里对麻六下了最后通牒说，马上来厂里，大家还可以互相商量着怎么应对严峻的局面，如果不来，也不要怪兄弟翻脸了。不是兄弟无情，是人家已经要和兄弟打官司了！

就这样，麻六才和阿四拖拖拉拉地来了。

谈话是在很不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的。与其说是谈话，又不如说是在争吵。与其说是争吵，又不如说在推卸责任。

“和医院签订合同的是你们厂，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麻六先发制人。

“出事情的是手套，手套是不是你麻六供货的？”文轩质问。

“是啊，怎么了？”麻六仿佛没事人一样地反问。

“谁的产品出问题，就应该谁承担责任！”文轩说。

“关老子屁事啊！”麻六骂人了：“你们自己厂里又生产不出来，当初是你们的心太贪，一口想吃成大胖子。现在出了事情就怪到老子头上来了。以前你们怎么一声都不吭啊？”

贾厂长赶忙给麻六压火：“麻六兄弟，消消气。我们好好说话，好好商量。”

“商量个屁！”麻六还是骂骂咧咧地：“当时不是你贾厂长哭爹喊娘地求我去帮你搞来这些产品的吗？你自己都忘记了吗？我可有一个包间的兄弟们做人证的。”

“是的，是的，那时候是兄弟你帮我们厂联系这些耗材的。不过......”贾厂长低着头说。

“不过什么？”麻六蛮横地说：“我还想你们快点给我分红呢，结果你们还要给老子搞不爽快。”

文轩说，我们和医院签了合同，但是我们也和你麻六签过供货合同的，白纸黑字，一切都要负法律责任。如果你们没有按照合同履行你们的义务，别人起诉我们，我们也可以起诉你们。让法院来公平审理，看看法官是怎么认定的。

麻六一听更加火了，他说，你这个小子还想来告老子？你还嫩了点。我今天来，就是最后给你们一点面子，我再说一遍，医院只认定你们的责任。哪个知道我麻六？如果你们要把我们也拖进去，你们的事情就更加复杂了。医院会不会再起诉你们层层转包，这个我就不懂了。

文轩在想怎么接话。

小贾一看文轩哑火了，就跳起来说，麻六，你不干净的事情太多了，走夜路总有撞鬼的时候。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的好。

麻六一看小贾加入进来，就说，你算哪根葱，你也配和老子说话？

小贾平时就对麻六心存芥蒂，麻六从来不正眼瞧他一下，平时一直找不到机会发泄怨气。现在是个机会。

“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们老贾家的企业，你看我们厂子好的时候，就成天来揩油，别的不说，你提供的货，每个月不是一分不差地和你结算货款的吗？老贾家亏待你了吗？你说得那么高尚，好像你是白帮忙一样，你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小贾毫不顾忌地说。

麻六坑坑洼洼的脸上肌肉在抽动，他平时没把小贾放在眼里，连文轩这个大学生都让他说哑火了，没想到这个小鬼却蹦跶得那么高。

阿四一看麻六的脸色这么难看，就帮他教训小贾。

“滚一边去，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阿四说。

“有你个大烟鬼什么事情，你多管闲事！”小贾回怼。

“麻六，我们都冷静一点，事情已经出了，损失是不可弥补的。下面我说我的意见，退回已经收购的产品，按照我们之间的合同，由于你们的原因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根据合同约定来赔偿。不过，我希望我们能协商解决。”文轩说。

“退货？合同上哪一条这样写的？”麻六说。

“你回去仔细看看合同再问这个问题。医院已经终止我们的合同了，我们还要你们的货干什么？”文轩问道。

“这个我管不着，反正钱一分都不能少给我，再过几天就到结账的日子了，我劝你们还是快点把钱准备好，到时候我准时来拿钱。”阿四说。

“你们还想从厂里拿钱？你们以前吃了我们的，喝了我们的，统统给我们吐出来！”小贾插话说。

“绝对不可能，你做梦去吧！”阿四一听说要退钱，嘴巴都歪了，仿佛在割他的肉一样。

“贾厂长，你怎么不表态！”文轩逼问贾厂长。

贾厂长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麻六兄弟，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是事情出得太大，医院的护士都因为你们的手套感染了艾滋病了。那个护士的家属现在闹得很凶，看来这场官司是逃不过去了。兄弟，就算你行行好，再帮我一次忙，只要这次我们顺利上了岸，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麻六听到贾厂长开始拍马屁，他的表情有所缓和。

“贾厂长，你这是干什么？你和他讲人情，人家和我们讲法律！就按照合同办事吧。”文轩不干了。

麻六的脸又紧绷了起来。

“文轩，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书读得比我多，你就能把我怎么样了！还有小贾，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小心点，老子弄你就像踩死一只小蚂蚁一样简单！”

麻六站起来，一脚踢倒凳子，凳子砸到了小贾的脚上，小贾疼得哇哇叫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麻六，你就这样欺负我！老贾，他小看我就是小看你！”小贾叫道。

麻六就当没听到一样，要离开办公室，贾厂长跑去拉麻六，被阿四转身推了一个跟头。

办公室的门被麻六猛然拉开，外面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进了屋子，阿四跟出去，把门“嘭”地被重重地关上。然后就是悍马车发动了，动静很大地开走。

贾厂长爬起来，揉揉摔疼的屁股。

文轩一看，这事等于没有结果，失望地走回自己的屋子。

隔壁又传来小贾和老贾的吵闹声。小贾怪老贾没用，厂子被麻六害惨了。老贾怪小贾，让你送货，谁让你把次品也送出去。

文轩在吵架声中上网，不停地查阅相关法律知识，看类似的案例，分析审判的结果，头昏脑胀了才睡。

小贾愤愤不平地回去，也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一早，他就来把文轩叫醒。

文轩心里很烦躁，一看又是小贾来，觉得这个小子帮不上忙，总是添乱。他也不搭理小贾，只顾自己洗脸，刷牙。

可是小贾看上去却要宣布大事情的样子。

他说，文轩，你不知道吧，我向你爆料一件爆炸性的事情。喂，你不要老是这副很清高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和你没关系。你就是天上飞的鹰，现在也已经掉到鸡窝里来了。

“麻六、阿四他们是吸毒的！你知不知道？”小贾说。

文轩没指望从小贾嘴里能讲出来什么好的事情，但是一听到他说麻六和阿四吸毒，他猛然一惊，把手中的牙缸一放，牙缸倾斜了一下，水差点洒到小贾身上。

文轩嘴里都是白白的牙膏泡沫，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小贾说，你想想看，麻六他们平时看上去是不是怪怪的，你好好回忆一下。

文轩赶紧把牙膏泡沫全都吐出来，漱漱口，擦把脸，这回他不仅说话清晰了，脑子也清醒了。

文轩一本正经地问，小贾，你一早来讲这个干什么？

小贾说，平时你还不相信我。我也提醒过老贾，不要和麻六搅和在一起，他总是说他们是好兄弟，很多事情要他帮忙。以前，我想麻六的确能帮我们厂子搞到货物。唉，人都是相互利用的，他这种人，不利用白不用嘛。

文轩说，小贾，吸毒这种事情没有调查不能乱说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小贾说，我都不用什么证据，我是什么人？我是火眼金睛啊，我一看就看出来了。你回想一下，有一次麻六下午到厂里来送口罩和手套，是不是走路歪歪扭扭，膝盖都伸不直，好像要摔跤了一样？你想起来了没有？

文轩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天的情景。

麻六有一天走路是跌跌撞撞的，脸色看上去也很差，很没有精神，头控制不住地乱转动。

那次，文轩以为麻六是喝醉了，看上去才这副飘飘欲仙的样子。现在听小贾这么一说，他想，难道麻六真的吸过毒了？

小贾说，你看我学他当时的样子，是不是这样走之字形的步子？他是不是这样歪着头，还有吸着鼻子的？

小贾把麻六的动作学得惟妙惟肖。他看到文轩这回听得很仔细的样子，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就高了起来。

小贾说，还有一次，他们几个在办公室里打牌，后来叫了外卖那次，你不是对我发过火吗？你还有印象吗？

文轩问，我对你发火？次数太多了，我想不起具体是哪一次了。

小贾急了，说，哎呀，文轩你这个人年纪又不大，记性怎么不好了？那次，你说不要让麻六他们把办公室里搞得乌烟瘴气，这是工厂，不是什么赌博的地方。好了，我马上要说到要紧的地方了。我就是那次发现麻六吸毒的。

小贾说，那天麻六和阿四一开始倒了啤酒喝，喝着喝着，麻六端杯子的手抖啊抖，杯子里的酒都快洒完了，他还没有喝到嘴里。

后来是老贾扶着他，给他灌了酒。可是他喝了几口，就想吐了。阿四还大声叫我去扶麻六。我靠，那个恶心玩意，我才不去管他呢！但是我听我们村里一个人说过，吸毒的人就是这样的。

文轩听得皱起了眉头，说，好了，我知道了。他作的孽自有老天会收他的。我没有心思听你说这些了，我还要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看来厂里的这场官司是避免不了，只能做好应诉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