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没有说？”文轩妈问。

“说了呀。”文轩回答。

“那他们怎么说？”文轩又问

“没怎么说。”文轩说。

“哎呀，你这个孩子真是急人，那你们什么时候来？”文轩妈很不满。

文轩妈回到村庄里，村长没有食言，马上召集了全村的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帮助文轩妈翻盖房子。

文轩爸去世后，文轩妈的生活很艰苦。文轩妈的性格坚韧，她自己种地，还编织草编去换钱。生活也能过下去，就是没有劳力的家庭，就像摇摇欲坠的老屋一样难以支撑。

村里有人劝文轩妈改嫁外村，文轩妈一口拒绝了。她说生是文家的人，死是文家的鬼。

有人又劝文轩妈，你不改嫁也可以，那就找个上门的。白天可以帮你干活，晚上也有个人说话。

村里有个老光棍，看上文轩妈了。他也不说出来，每天从地里回来的时候，顺手就摘些蔬菜瓜果，悄悄地放到文轩妈的门边上。

村里有人看出老光棍的心思了，又好心出面说和，你们两个反正都是孤零零的，拼到一起过日子算啦。

文轩妈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可以，不可以。我家文轩还没有结婚呢，我这个当妈的搞这些事情，想都不能想！

时间长了，村里的人也都不劝了。有年纪大的老人说，一人一命，文轩妈就是这个命。

文轩妈却说，我这个命怎么不好了？文轩爸是走得太早了，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是我还有文轩呢，文轩大学也毕业了，现在干得很不错，他要结了婚，给我生了孙子孙女，我就不孤单了呀。

有人说文轩妈这种想法靠不住，儿子在城里压力也大的，挣得多，开销也大。吃菜、喝水什么都要自己花钱。

还说，现在年轻人做起事来没日没夜，自己都顾不上，哪有精力来管老人？你又住在村里，他就是来一趟也不容易啊。

文轩妈自己心里像个明镜似的，她体谅文轩在城里生活很不易。她从来不在儿子面前诉苦叫穷。但是，每次收到文轩寄的钱，文轩妈也会喜滋滋地告诉村里人，我家文轩又给我寄钱来了。

村里有人说，你也是的，文轩给你寄钱，你以为就是你的钱了，以后还不是照样要倒贴回去。

文轩妈说，倒贴回去也开心，现在我就给他存着，以后万一他有点急用，我又给他寄回去。

村里人都说文轩妈心眼宽。这也好，文轩妈的人缘很好。村长一招呼，大家都来帮文轩妈修房子。

可是有人又问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家文轩也不回来？文轩妈想都没想就说，他要回来的，他还要把女朋友带回来呢。

“我已经和村里人说过这话了，文轩，你可不能让妈的面子掉在地上啊。”文轩妈在电话里这样说。

文轩嘴上答应了，可是心里在犯嘀咕。

家里修房子，文轩光是汇钱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人要到。连村里人都那么热心地帮忙，亲生儿子却能置身事外吗？无论从道理上，还是感情上，文轩能那么做吗？

“安排好厂里的事情，带上肖菲，回老家一趟。”这是文轩的决定。

可是，文轩妈一听，却非常不乐意。她说，还有肖菲的爸爸，妈妈呢？要来怎么不一起来？

文轩说，我可以去说，但是来不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文轩妈说，你都没去说，怎么知道他们就不肯来？

文轩又说，可能不是不肯来的问题，而是肯不肯一起来。

“肖菲的爸妈真是一对前世的冤家。文轩，反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你一定要把他们都带来。要是他们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文轩妈下了死命令。

“妈，不管他们来不来，我总要回来的。你就我一个儿子，我不回来，村里人会怎么看你？我无论如何要给妈的面子接住。”文轩说。

文轩妈说：“行了，我知道你会给我面子，还给我里子。”

文轩找到肖菲一说文轩妈的任务，肖菲觉得有难度。文轩说，那我们分头行动吧，一个人劝一个。肖菲说，那我和我爸说去。

文轩有意让肖菲和柳阿姨多接触，就说，叔叔那儿我去吧。

“我不去柳晓依那儿！我又没去过她那儿！”

“我陪你到楼下，”文轩说，“然后你自己上楼。”

“你都到楼下了，你还不上去？你搞什么名堂？”

文轩嘿嘿地傻乐，搞得肖菲没脾气。

就在文轩以为很难安排肖雄飞和柳晓依一起同去老家的时候，肖雄飞却主动问起了老家修房子的事情。

肖雄飞说，文轩，天气一天天地凉下来了，你妈现在有没有地方住？要不，还是让她回北宁来吧。反正柳晓依也是一个人，她们也熟悉了，相互照顾。

文轩说，正想和叔叔说这事呢，我妈说趁着房子修好的机会，让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肖雄飞问，你妈这样说的？你说的“我们”指的是哪几个人？

文轩迟疑了一下，说，我，肖菲，您，还有......

肖雄飞说，你说话为什么还吞吞吐吐的，还有谁，不就是柳晓依吗？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文轩说，对，我妈就是说让您和柳阿姨一起去。

肖雄飞说，去，都去，去你老家看看，也看看你妈。

文轩高兴了，说，那我让肖菲去告诉阿姨了？

肖雄飞说，这些我不管，你们看着办吧。

文轩就催着肖菲去找柳晓依。肖菲扭扭捏捏地推辞了一番，然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噔噔地上楼去了。

肖菲敲敲门，柳晓依正在练瑜伽，她本来很讨厌别人打断她的练功。但是一开门看到是肖菲站着门口，简直用喜不自禁来形容。

“肖菲，怎么是你？来，快进来。”柳晓依满脸堆笑地说。

“不了，我来是问你一件事。”肖菲的脸上没有表情。

“什么事？有事进来说嘛。”柳晓依还是笑着说。

“文轩让我问你，去不去他老家。”肖菲生硬地说。

“干嘛要去他老家？他老家不是山区吗？住得惯吗？”柳晓依问。

肖菲一言不发地看了柳晓依一眼，然后转身下楼了。柳晓依跟出来，说，肖菲，你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要说什么？喂，我没听懂！

肖菲已经快步走下楼去了，柳晓依想追下去，一看自己还穿着瑜伽服，赶紧回屋去换衣服。

肖菲走到楼下，文轩笑着迎上来问，你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肖菲说，什么任务？

文轩说，柳阿姨答应和我们一起回老家了吗？我猜，她马上就答应了，有时候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你爸那里，我一开口他就同意了。

肖菲说，她不愿去。

文轩问，啊?她还说什么了？

肖菲说，要问你自己去问。

肖菲快步往自己家的楼走去。文轩看着肖菲的背影，想了一下，马上就小跑着去找柳晓依。

还没走到柳晓依住的那层楼，就看到柳晓依匆匆地走下来了。

“文轩，我正要找你呢。”

“阿姨，什么事？”

“走，刚才肖菲来了，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没听懂，她就转身走了。”

“阿姨，肖菲已经回家去了。”

“不行，我非要追上她不可，我要告诉她，她这样和别人说话可不行，会引起误会的。她已经不小了，也要学会与人交往。”

柳晓依自顾自地下楼，文轩只能跟着下去。

柳晓依走到楼底下，四下看看，肖菲早就不见了踪影。文轩跟上了说，阿姨，肖菲找你是想说，我妈请您去我老家看看。趁现在天还不太冷，就当去山区玩一趟。

柳晓依说，哦，刚才肖菲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啊，她怎么不和我说明白呢？我是在想，这几天要问问你妈的情况。天冷下来了，不能老是住在别人家啊。

文轩说，阿姨说得是。房子已经修好了，您别担心。您去我们那儿吗？

柳晓依问，肖雄飞去吗？

文轩不知道应该回答是，还是回答不是。

柳晓依说，行了，你妈肯定也叫那个老家伙了。他们俩后来还处得很不错呢，干起家务都是一把好手，看得我都吃醋了，哈哈。

文轩放轻松下来，说，阿姨，你先回去准备行李，我去订票。回头我把票的信息发给您。

柳晓依说，不行，我要上商场去给你妈买点东西，对了，买什么东西好呢？上次给她的化妆品用完了吗？还需要冬天的大衣吗？

文轩说，别，阿姨，您不要给我妈买，她和您不一样，您给她的衣服和化妆品在村里也用不上。

柳晓依想了一下说，也对，在村里化妆别人看不习惯，那我去买点什么特产给你妈带去？

文轩说，阿姨，真的不用，那些商场里的特产有好多都是我们家乡出产的，加了一些漂亮的包装，价格就变得死贵。要是买了这些给我妈，我妈又要心疼钱了。听我的，什么也不用买，您就本人去，我妈就很开心了。

柳晓依接受了文轩的建议。

文轩心里挺高兴，他觉得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他怕柳晓依和肖雄飞两个人要抬杠，但因为有了“欢乐颂”那一晚，他们俩都试图在克制自己的脾气，都往中间地段靠拢和妥协。那个中间地带当然就是肖菲。

文轩马上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又过了好久才接，文轩心想，妈啊，你究竟是什么情况，给你配一个手机就为了能随时联系上你，可怎么还和原来差不多呀？

以前文轩每次要和妈通电话，必须把电话打到邻居大哥家里去。可是现在文轩妈有了手机，好像也不比以前强。文轩拨打妈妈的电话时，有时候是关机，有时候是不接电话。

文轩追问起来，文轩妈说不能老开着机器，要省着用。文轩又问，那开着手机又为什么不听电话呢？

文轩妈的理由是有时候在干活，顾不上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