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
官:“那她终究是没有构成事实的未遂,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是她把你推下去了,你也没事不是么。”
父:“对,对!夫人,夫人。”
母亲:“(啧!)大人明见。”
众:“……”
他轻轻点头:“那只能怪她承受能力不行了。”他曾经也是这么说的:“那只能怪她没有承受住。”
父:“你!”
官:“……”
只这片刻,钟母就憋得面色铁青,可看来看去,最后还是看向了张主簿。
可惜,张主簿有意避免,把她气得不轻。
至于萧玉晨,曾经的他不急,现在的更不会,只是嘴角凝笑,静等后续。也知道不久。
官:“所以你承认自己杀人,也终究杀了人。”
他:“大人说是就是。”
镇官眉头一皱,却见犯人微笑:“师傅说,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能利用。”
官方沉默,各都保有顾虑,尤其对那所谓的师傅。
那对父母虽然没有顾忌,但有些不明所以,也没有那层耐心,反倒落得个面目阴沉。
他微微一笑,轻轻地抬示双手:“大人可以判死我,但最好即时问斩,就地处决。不然等我露面,出去发声,这镣铐是谁给我戴上的,我要他跪过来帮我取。”
镇官面目一变,怫然拍案:“放肆!!尔、”
“我要提醒大人——”他目光一掠,挺直脊梁,严正以待:“你这个人代表不了楔月国,但你的身份,和身上的那层官皮,却能够代表楔月国。而从大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以有很好的影响,也可以有很坏的影响。换言之……要是一个口齿不正,毁灭的是国家的信誉,撕掉的是国家的脸皮,破坏的是律法的威严,踏碎的是代表着公正的牌匾,剿灭的是象征着法理的权威。”
但当时,他是反问的。带有疑问的。
可对于镇官来说,却没有差别——他只感到憋屈,有一腔怒火,就好像尊严和人格被人践踏,也从未如此吃瘪、羞辱不堪,是忍了又忍之后才慢慢的攥起公手:“你敢威胁本官?”
他:“你区区一个镇令,不入流的驴车,算什么官?”
役:“大胆!”
父:“大人!”
母:“大人!”
簿:“大人!”
他:“大人。”
官:“……”
簿:“大人三思、大人三思啊!!万万不可莽撞,不能轻判误判、不可迁卷老夫啊!”
父:“大人不要再想了,如此贼子诓上欺下、忤逆公堂,杀人害命、荼毒小女已是罪大恶极、欲孽滔天!还如此猖狂、不知悔改,若不判罚又岂能服众啊大人!”
他:“服众?服什么众?服哪个众?什么是众?服谁的众?是你的众?还是我的众?又在哪?叫什么?有几个?”
父:“你!你!!”
母:“休要逞舌!我女儿至今晾在一边、隔布悲泣,你岂不耳闻?!大人!如若大人不为草民做主,肯看亡女曝尸在此,那贱婢便不收尸,”
父:“夫人!”
母:“只怕腐臭公堂事小!一旦传出小镇飘入县郡、再由歹人利用或闹上国都朝堂、便不是贱婢一家之事!妾身自不愿与大人为难,可此贼子若不严惩、”
嘭!
一把惊堂木,果然肃静,连差役都不用开口肃静了。
簿:“大人……”
母:“大人!”
父:“夫……大人!”
他:“大人。大人怎说?”
官:“……”
他:“我也见过县令发威,似乎要下跪听宣?”
父:“大胆竖子!尔、”
他本欲声讨,却被妻子怒拽了一下衣袖,便立刻闭嘴,别头不语。
一众衙役不愿看,主簿大人也不言,只待堂上定夺。
官:“……”
他:“我可以跪……”
众人抬眸,各色看去。
他:“但我跪下去,就只有两种结果。”
官:“……”
他:“之于你,也只有两种结果。”
镇官眼睑一眯,终于下了决心:“你在威胁我?”
他:“提醒。”
官又沉默,心念动摇。
那妇人拿眼一瞄官面,立刻掀开裙摆迈大步,在气势汹汹地闯向亡女时随手掏出一个火折子,立刻让不少衙役瞳孔一缩,几个差役更是大惊失色地赶去阻拦:“大胆!尔敢近尸!意欲何为?!”
这妇人撒泼,死不松手:“放手,撒手!放开我,放开我!”
“你这泼妇!”差役大怒,立刻将之强夺,并把她推倒在地,以法杖相持:“再敢造次!”
哪知,这妇人一呆,立刻开始撒泼,捶胸顿足:“欺天啦……”
那丈夫惊心动魄好一晌,此时恍然回神冲过去:“夫人,夫人!何故,何故啊!何~~故啊!”
“没有公道啦,失天允啦……”那妇人哭诉,本不见马尿出现,怎奈何偶然的瞥见女儿那一缕发丝没被白绸遮全,竟惨遭风儿吹出,便瞬间心里崩溃,好个声泪俱下,真是哭天喊地:“我的女——儿啊……没天理呀……杀人不偿命啊……”
“夫人,夫~人!”丈夫也悲从中来,掩面哭泣:“夫~~人呐……”
衙役沉默,有人互使眼色,使差役撤了法杖,退回队列。
主簿偷眼观察了二人一道,明知假戏真做,却不去劝说二者,也不管镇官如何,反倒寻思着越闹越好。
彼时彼处,官望要犯,犯视高官;就此沉默,谁也不说。
但终究,是那官,沉不住气——还没等那妇人扑到尸榻上,他就摁白了食指侧面;等那妇人抱尸哀嚎时,他更是心烦意乱,但仍有挣扎。直到他忽然瞥见那镇保洒泪起身、愤然看来时,他顿觉不妙、暗呼不好,立刻就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并用左手抄取一枚红签,掷地有声道:“来人!”
“喏!”两列差役齐齐立棍,给了堂上更多的底气和加持。
噔!
惊堂木一落,草官也怒正,好个威严:“浪子为狼,侮人身家、辱一门声誉!尾随弱女侵犯不成,被揭破逃走之后仍旧不思悔改!还敢趁夜潜入、私闯民宅!竟然当众行凶,将他人善女杀害,是可忍孰不可忍!”豁然转头,对主簿声威并举道:“记事!”
主簿浑身一抖,惶恐得双臂发颤,急于劝说:“大、大人……万、万万”
“记录在案!”镇官再次拍案,只瞪对方一眼就武断挥手,当堂宣布道:“根据国家律例,此子该当数罪并罚,便以年事不济为由,也当破格折取一半刑期,就此抄身递狱,为期十年,杖责二百!”
“大人!”个别差役大惊失色,此破格也未免过于破格。
“休要多言!”镇官好大的威风,再掷一令:“用刑!”
那妇人这才偷容厌笑,却被那镇官瞪见,便慌忙哀嚎,以头抢地……
有见于此,莫说个别衙役皱起眉头,那镇官更是恨得牙痒,但此案本就棘手,判给哪个都是判;与其判那死人有罪,可能被吊出更多纰漏,还不如算这浪子倒霉!
于是便愤然拍案,再三勒令:“打!”
两列差役不由对视,个个都心中犹豫。他们可不同于普通的衙役,出了问题是要担责的。而如今这事,认了倒还好说,可明明未认,根本强判一桩,所以一旦被查出毛病,或是哪天上面翻老底,间中的谁都跑不掉。
他久看多时,此间突笑,立刻引走矛头,全场瞩目。
官之怒,色厉内荏:“你笑甚?”
他失笑:“灵活问斩,极其灵活。”微微摇头,望着镣铐,自顾自说:“我受师傅影响太多;还以为那不是我说的。”
镇官皱眉,不由与主簿对视,自不知犯人在说话中就变回了少年模样。
嘭噔!
众人闻声便惊,惶恐转望。
原来是那张姓大汉带人冲倒大门,此间放眼一看,何止那一伙儿文生和武夫全到,外面那乌泱泱的一片全是镇里居民,个个手持棍棒、拎砖拿菜,真是前挂麻绳、后背长弓……
众人又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众衙役和差役顿时心底发毛,只是相互一望就全部逃聚到主簿那边,也不知道是想把主簿保护在后,还是想把对方当成靠山。
钟父一望便呆,立马惊撼回神:“大胆!”他本是镇保,岂能见此乱象?立刻怒闯过来,震斥过去:“府衙办案,公堂正事!尔等胆敢聚众毁门,又岂将官府和钟某放在眼里!”
“拿下!”张姓大汉看都不看此人,只是一声令下便有十人扑去,直接把钟镇保捆出花样并拖到一边,也不知具体有几人拔鞋脱袜,反正把诸多脏兮兮的臭袜子一股脑地塞进了这厮的嘴巴里,真个满满当当,熏上脑门儿。
“唔鞥鞥!唔~!唔!哕呃!噗唔唔唔……”钟镇保,享大福。
“相公!”那妇人适才反应过来,立刻就要过来救人说理,却见那文士扬头一示,后方的一众大妈便冷然出马,直接将这妇人收拾过去,再次让她与夫君凑成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