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停在临海的一个僻静角落。我们踩着半枯的野草走向断崖。海岸线弯弯曲曲，勾勒出一个个小海湾。我指着岸边的房子说，那些房子看着好吓人，一地震不就掉到海里去了吗？他说好像真听说过这样的事，地震后整个房子都不见了，房主跟保险公司索赔，保险公司争辩说那块地已经不存在了，还怎么赔偿建新房子？

站在断崖边往下望，一群海鸟从翻滚的浪花上掠过，形成开角很大的人形，一撇一捺的长度相等。很快，队形变成一短一长，转瞬间，又变成开角很小的人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直到它们表演完毕，飞高飞远。

柔和细腻的蓝天上，太阳在飘逸妩媚的白云间游荡，湛蓝的海面上白帆点点，棕榈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我有些恍惚。眼前的美景跟我当年唱《夏威夷骊歌》时心中憧憬的热带风光一模一样。我心潮澎湃，五年来第一次产生了唱歌的冲动。

你看乌云已遮没了山顶

啊……离别的时刻已经临近

我却不能再留你在我的怀中

只能默默隐藏这颗悲痛的心

再会吧

再会吧

我的歌声低缓深沉。唱着唱着，沉郁在心底多年的孤寂哀伤阵阵涌上心头。我的声音变得哽咽，再也唱不下去了。沉默片刻后，他的歌声响起：

我要时刻等你在那百花丛中

紧紧相拥

最后一吻

祝福你直到再相逢

我大四时喜欢上这首歌，着迷了好一阵子。他抱怨过几次：“你能不能别总唱了？都快把我唱疯了。”

“不行，这歌嵌进我的脑子里把我控制住了，不是我要唱，是它要唱。有本事你把它给抠出去。”

心情低落时，缓慢地唱出来，哀婉忧伤。开心时加快节奏，欢快活泼。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也还记得歌词。我忍住哭泣，随他一起唱道：

你听海涛不住地哭号奔腾

那就是我心中无言的回声

我的热情常燃烧在我心中

我要等待直到我们再相逢

再会吧

再会吧

我要时刻等你在那百花丛中

紧紧相拥

最后一吻

祝福你直到再相逢

我的声音时断时续，是他的声音一直沉稳不乱地陪伴牵引着我。唱到后来，他逐渐加快节奏，放开嗓音，歌声由哀伤转为轻快，我也随之放开了歌喉。

歌声落下，他从后面轻轻揽住我，在我耳边说：“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

我的心一动，眼泪掉了下来。

我们沿着断崖往南走，边走边看下面海湾里冲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