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们就走到了龙猫森林一号地,这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能把我身上本不属于我的负重卸掉就更好了。
映入眼帘的木栈道实在是让我有点崩溃,被害妄想症过剩的我总是幻想自己会脚滑翻下去,这时候我一般会把注意力放在脚上,不去注意简陋的阶梯。
顺着指标可以来到堀口天满神社,据说堀口天满神社从江户时代就存在了,它正悠悠地矗立在森林当中,守护着这片土地。
女生们理所当然的在这里拍照留念,我跟渡边背负着行李实在是难以加入,干脆埋头继续赶路。
我并不讨厌拍照的人,相反我认为拍照非常有意义,毕竟照片能留存一个人独有的记忆。
只是我太过于拘谨,而且不知道摆什么表情,笑不出来是我的座右铭。
不上镜就更别提了,早在我接纳自己丑之前为此苦恼了很久,毕竟跟自己心爱的茉莉花合照太丑可不行啊。
不过每一株茉莉花我都有记录它们的成长过程,我还为它们起了各自的名字,证据就是我的智能手机的相册里,有以它们每株各自名字命名的独自相册。
进入神社后,顺着社务所和仓库中间的小路走到底左转,就会走出森林了,迎来的是一片开阔的景色,按照地图的路线走可以找到一栋橘色的民宅,龙猫树坐落其中。
照旧是女生拍照,我跟渡边简单拍一张后埋头赶路。
这一路下来是对我这种标准瘦子宅男体力的一次究极考验。
我拿着森林散步地图推算着自己的位置,寻找着藤宫老师所说的露营地。
走到狭山湖水库时我和渡边宣告失败,彻底放下行李开始休息,看来我们运气很好,天气很不错,我们在堤堰上能看得到富士山。
这还是我来日本以后第一次见富士山的真容,百闻不如一见,透着远处云雾缭绕,还真有几分意境,我们两个在这里等因拍照而落后的女生们。
女生们来的不算慢,和渡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并没持续太久。
根据追上来的老师所说,我们布置完营地,在休息时就可以去这趟路线的终点去看大龙猫。
女生们为此激动,我跟渡边则是无感。
?喂~~~干嘛呢尉迟,快来啊!?
藤宫老师她们走到没被铁丝网包围的水库边,站在岸上向我挥手。
回头看去,他们正排成一列,应该是等我回去拍照。
来不及拒绝,渡边已经跑过来给我拽了回去,随着自拍杆遥控器在老师手里被摁下,这张照片经过几分钟的转载,也随后出现在了我们社团的群里。
?啊…我就知道,真是糟糕的表情。?
照片里的我,表情简直要多不合适就有多不合适。
不过后面的景色真的很美,好在我的头发没有很短,也勉强能遮掩住我的窘迫表情。
附近球场里的小学生们正在练习棒球,总之我是看不太懂这项运动的规则,即便看过他人总结的简易介绍也是同样,看比赛时还是看不懂,但是感觉日本民众们真的很喜欢这项运动。
从河堤上下来,草木再次回归茂密,生机勃勃。
我们进入了一块私有地,据说是租赁来的,专门为了这次活动所准备,我们暂时拥有使用权。
还没走几步就听得见小学生们嬉戏的笑声,里面有几栋零散的房屋,应该是给我们的营地。
其中两座,都是小学生们和带队老师居住的地方,另一栋则是我们的临时据点。
女生二楼,男生一楼,这是藤宫老师的分配。
我本想着进去以后能暂时休息,没想到一楼的大厅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值得我放松庆祝。
?呦~尉迟。?
是高桥,他坐在主位上向我挥手致意。
?高桥??
我想过一万种可能,也没想到过是他出现在这里。
换句话说,倒是鱼龙混杂,不只有高桥,伊藤正在他的左侧,目露不屑的看着我,还有同班的渡边小弟笛吹、班级的女性首领绫濑、以及绫濑的跟班尾花。
?自从上次羽毛球输给你,我们还一次面都没见过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拜托你最好告诉我遇见你只是巧合。?
?当然不是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哦,是吗,那我是不是该建议他们别住这里,或者我们换个居住点。
正在我合计自己跟行李的去留时,藤宫老师在门外最后吐出一口烟圈,将烟蒂扔进了她随身携带的烟盒中,不紧不慢的说:
?你们跟车到的就是早啊,这样一来基本都到齐了。?
到齐了?是指什么?您不会是说这个腹黑男也在这次活动名单内吧?不是说只要我们班级的人吗?
?这次的活动我们班参加的人太少,于是就把他们找来了。?
看出我的疑惑,藤宫老师摊了摊手解释道。
这帮懒鬼!!!!
?好了,工作内容你们应该早就都听过了,我也懒得再说一次了,总而言之,不管你们抱着什么目的来,学校安排下来的工作要做好才是重中之重,保护好小学生们露营安全的同时,你们要让人家玩的开心,并且也要保证自身安全,都了解了吗??
抱着各自想法的大家回应的积极性并不高涨。
总的来说,有些人来的目的只是参与免费的露营,有些人是来为了图谋观看女孩子们凉爽的装扮………
总之什么样的都有,什么?你问我?那还不简单?我明摆着是被骗来的苦劳工啊,说白了就是奴隶,基本上我还会供人取笑,可以说同为奴隶,我绝对是最惨的那个。
?好了,都别哭丧着脸,自由时间随便你们玩可以了吧,与之相比,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接下来就投入到工作中吧。?
我们后到的这批人在大厅进行了简短的告别,和水野她们分开各自的行李后,我便进入房间挑好了自己的床位——最边沿的角落,一定是我这种人的专属空间,渡边自然地睡在我的身侧。
打理好后,我们在大厅集合,藤宫老师走在前面,我们则是跟在后面,大概可以理解为鼩鼱那样,一只咬着前一只的尾巴列队前进。
这样比喻只是简单的方便理解这样的景象,不过事实上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团体当中。
避免尴尬的我正紧跟在老师身后,水野在我的斜后方,我们后面是笛吹和渡边,铃木和樱井学姐不紧不慢跟着前沿部队,绫濑和尾花正与队伍最后的高桥和伊藤搭讪。
?请问,您是怎么想的,找谁也不能把他俩找来啊。?
?你说谁?高桥和伊藤吗??
?不然呢,您不觉得我们文艺部为主体的阵容下,带上他们只会让可能存在的团队合作变得更糟糕吗??
?真是少见,你这不是也开始有团队意识了吗??
?呵呵呵…?
我发出满含尴尬寓意的干笑,然后继续发表不满:
?您真是健忘,我说的团队合作仅仅是可能存在的喔。?
?是啊,而且尉迟想来应该是指那种压根不需要他参与的团体合作活动。?
水野适时的插科打诨,逮住机会挖苦了我一番。
?啊哈哈哈哈,您还真是了解我呢水野小姐。?
?不一定喔~尉迟先生,谁知道您还有没有瞒着我的事,毕竟您可是没少骗我呢。?
我跟水野默契地对视,默契地一起发出平淡的尬笑。
我们之间的打哈哈很快被老师打断:
?你们俩还是那么爱拌嘴,他们来不是我的本意,但本班报名的学生实在是太少了,根本达不到活动要求,不过我想其实也是一次经历,毕竟只会破坏关系而不会修补也不是什么好事,正好借此练习一下吧。?
我并不同意老师的理论,选择破坏掉的关系完全没有重新弥补的必要,如果我有生之年会遇到这种必须破镜重圆的事,那还是请我早点投胎转世吧,我是不可能接受的。
?而且我可是老师,不能因为你们之间有矛盾就打消让他们来的念头,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是我的工作。?
这倒是没错,我能深感她的无力,即便她想保护我们这些学生,但她自己却处在职场的洪流里,不可能事事都按着她的想法来,这也是为什么我对未来不抱美好希望的原因。
大家都不得不进入社会谋生,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说自己本不想说的话,以此换取生存下去的利益,学会低头,学会迎合,强迫自己更是人间常态。
如果单位里有自己讨厌的人那简直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毫无希望了。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一定要工作的同时还要维护人际关系,也许是因为人是群居动物,但这未免太说不过去,处理人际关系好的人就会享有努力工作的人得不到的权益,再怎么说不合理也要有个限度。
真是可怕,下辈子让我当个群居和独居都能自由选择的生物吧。
?当老师也真是够辛苦的。?
藤宫老师放慢步伐,回头摸了摸我的脑袋,露出一贯的微笑看着我:
?尉迟,这是个好机会哦,你要学会不再独自一人,也要学会在自己的敌人面前不展露敌意、如何化干戈为玉帛、怎样正视对方的优点和缺点,都是你的课题。?
?您对我的期望值真高……听起来真麻烦,我可不敢保证能跟他们相处得来。?
?我并没指望你跟他们相处得来,要知道,在社会中也会有不管怎么努力可自己就是看不惯的人,但有时你又不得不与他们接触共事,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就抛弃了公事公办的态度,你还是要履行你原本的职责的,所以借此机会好好锻炼吧。?
沉默是我对于无法反驳的真理一贯的应对方式。
我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至纯的关系,不含任何杂质的情感,我对此抱有幻想,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在想,为了让它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想破了头,想到自己无法再做出其他任何多余的幻想。
事到如今,却要优先学习欺骗,是的,好好相处无疑意味着欺骗,迎合就是最大的骗局。
对方欺骗自己,自己也欺骗了对方,维持着表面的虚假关系,一旦有一天,这块放于二人之间的遮羞布被扯下,两个人就会互相指责,互戳痛处,一连串的多米诺纸牌效应想想都令人作呕。
不过暂时完成老师的课题并不艰难,我早已在文艺部打破原则学会了维持关系。
和队伍末尾的那两个人演同样的戏,要我说这更是场不用付出情感的技术活。
只是迫不得已暂时这样做而已,我绝不认可这样的关系,充满了虚假、欺骗、猜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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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场地足够大,我们走了有些时候才见到这次需要我们照料的小学生们。
整体确实不少,但交付给我们的数量并不算多,只有藤宫老师朋友的一个班级。
家附近有小学的人应该深有我现在的体会,密密麻麻的小学生们像地毯一样铺在草地上,身上各种颜色的衣服都有,眼花缭乱要我说都不值一提,反倒那嘈杂的嬉闹声让我退避三舍。
我猜我的脸色一定为这样的景象变得惨白,几乎算得上对我的声讨会了。
路易十六怕的是断头台,而我最怕的东西正在我的眼前,让我想变成路易十六。
我们这些高中生全都无可适从的停在一侧,不知所措的看着小学的老师们整理秩序。
几分钟后终于结束了他们排山倒海的喧闹,藤宫老师等她的朋友安抚好小学生们的情绪后,上去与之攀谈,两人不乏向这边投来注视的目光。
………怎么有种被交易的货物的既视感啊。
接下来是老生常谈的训话,也就是介绍一下注意安全的事项,紧接着就是行程简介。
看来不论日本还是国内,上到企业下到学校,这样的训话基本都是一样冗长的流程。
身后的高中生们实在无心倾听,大多都干脆坐在草地上自说自话,而我则是被文艺部的成员们拉着听活动的具体规划。
顺带一提,我们也被分发了『活动手册』。
几番听下来我不禁感慨日本小学的活动之多,我在国内上小学的时候只能窝在家里看书籍,做过最有意思的是打扰蚂蚁搬东西,这么想想我的儿时生活过得真是有够贫瘠的。
我猜这怨不得别人,十有八九是因为我打小就不合群导致的。
国内的幼儿教师们大概也为了让我融入集体做出过不少努力,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这样被哄入团体,最好的失败例子就是在下。
?那么大家向左边看,这几位哥哥姐姐就是来陪伴你们的高中生们啦,有礼貌的好孩子们应该怎么打招呼来着??
?哥~~哥~~姐~~姐~~们~~好~~,请~多~多~指~教~?
来了来了,跟我们小学时在国内课堂上一样,大家也是尽自己所能的拉长尾音说话,这太经典了,当时我也跟着一起拉长尾音,好几次都几乎喘不过来气的程度。
直到后来上了初中我才知道这样做真是有够蠢的,也不知怎么,大家像说好了似的,一起更改了朗诵方式,只有脱离群体的我还在傻傻地继续拖长尾音。
那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开心回忆。
?你们好呀,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和各位好好相处,提供帮助的,有需要我们的时候随时欢迎各位前来叨扰,想知道什么关于高中的事,也欢迎你们来问!最后希望大家都能玩的开心,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宝贵回忆!也请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