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凉州大都督府，校场上。

李贤正在靶场练习射箭，他连珠十箭，箭箭靶心。

郭怀亮和韦高杰等亲卫陪在李贤身边，默然肃立，没有一个人出声叫好。

李贤实在太满意这具身体了，要知道唐朝的三石强弓就是一百五十九公斤，李贤现在连续射出十箭，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如果在后世，李贤的身体，别说单手拉开一百五十九公斤，就算是零头，五十九公斤也够呛。

现在这具身体太让李贤满意了，李贤想要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继续抽出一只箭，迅速搭箭上弦，一箭射去。

李贤几乎没有瞄准，全凭手感，箭正中一百五十余步远的箭靶上。虽然在射箭，李贤的心却不这在上面，他通过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式，表面上让凉州军出城训练，却将一万四千余骑兵，偷偷脱离凉州，他们这些骑兵在王方翼的率领下，前往庭州，在汇合萧嗣行所部，准备奇袭龟兹。

这是李贤的计划，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关键其实并非是在王方翼身上，可是在契苾何力身上，要看身在鄯州的契苾何力，能不能给论钦陵极大的压力。此时契苾何力不仅率领十万唐军，其中包括忠武将军三庐所部的苏毗军队。

李贤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能够做的，李贤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看吐蕃如何取舍了。

要想保住安西四镇，那非常简单，就是需要往安西四镇继续派兵，别看吐蕃距离安西四镇比大唐距离安西四镇更近，可问题是，安西四镇与吐蕃之间隔着昆仑山脉，喀喇昆仑山、岗底斯山、喜马拉雅山脉等世界著名山脉，平均海拔超过四千五百米，部分路段甚至达到或超过五千米。

别说现在的科技水平，就算是后世，想要从吐蕃到安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讼钦陵看穿了李贤的用意，也没有什么，因为如果想要增援安西，派兵容易，最难的其实是维持着一支从吐蕃到安西补给之路。

这条将近三千公里的补给线，运输难度远超长安到庭州，至少唐军可以沿丝绸之路前往，这条路已经成熟，不仅有水源和补给点，也没有太多危险，而吐蕃到安西的这条路上，危险重重，特别是现在，稍不注意就会形成雪崩，就算吐蕃发现大唐出兵安西，他们也不敢大规模支持安西。

大自然可比唐军厉害多了，只要出意外，那就是全军覆灭的意外。如果论钦陵顶着危险出兵，那也没有关系，吐蕃的实力是有限的，就算他们消除了内部隐患，面对与大唐接壤的数千里边境线，想防御也不是那些容易防御的。

至于南线战场上，大唐在南线设立了九十二个羁縻州，通过设置这些羁縻州，牵制吐蕃。这些羁縻州的长官，都是部落酋长，他们在吐蕃势大的时候，肯定是不敢挡吐蕃的锋芒，如果是吐蕃空虚，不用大唐下令，他们自己也会报被吐蕃这些凌辱之仇。

中路的刘仁轨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知不觉间，李贤感觉胳膊开始发酸，他看了看箭壶，还剩下八支箭。

也就意味着，在李贤吃力的情况下，可以射出二十二支箭，如果咬牙坚持，估计还能再射三五支，就在这时，李善和刘纳言、王勃等联袂走来，脚步如风，神情凝重。

李贤看了看他们，放下弓箭，擦了擦手道：“出什么事了？”

李善道：“陛下下诏，大唐在于阗设立，设毗沙都督府，下辖六城十羁縻州，任命伏阇雄兼都督。”

李贤正在擦着的手僵住了。

李贤记得历史上是两年后。咸亨四年（673年），于阗王伏阇雄击走吐蕃，亲自入唐，唐朝这才设立了毗沙都督府，任命伏阇雄都督，这事情居然提前了？

李善道：“大王，龟兹镇失陷，于阗国的态度非常暧昧，现如今于阗王伏阇雄自请入唐，只怕是诈降，陛下失察，任命他为毗沙都督府都督，这是蛟龙入海，猛虎归山，要酿出大祸事啊！”

李贤继续擦手，小声嘟囔着道：“若是于阗王不可靠，任不任命他为毗沙都督府都督重要吗？”

刘纳言大声道：“大王，你是大唐的雍王！怎么能坐视……”

刘纳言没有说完，王勃道：“李学士、刘学士也是关心则乱，于阗左右不了大势！”

李善反驳道：“于阗驻军安西腹地，一旦于阗反叛，糜烂的将是整个安西，到时候朝廷不要说收复安西四镇，不被吐蕃等辈打上门来，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李贤抬起头，望着靶心。

李善、刘纳言等皆以为于阗国不可信，事实上，李贤并不担心这件事，在历史上，已经有过定论，哪怕安史之乱以后，大唐朝廷实力大减，已经无力兼顾安西，可是在张义潮在沙州发动起义，吐蕃在河西、陇右、西域各地的统治遂告瓦解。于阗在公元851年前后摆脱了吐蕃的桎梏，随后于阗就派人联系张义潮。

如果说安西都护府内出现过很多墙头草，也有很多二五仔，比如突其骑等部，还有西突厥各部，可是于阗却是一个另类，他们一直站在大唐这一边，无论是大唐强或弱，这都是一个亲近中原的政权。

李贤从校场回来，直接大都督府的书房里，他开始挥笔写字，其实李贤最不满意的是自己的字，与李贤本尊相比，他的字差得远。

李贤认真地练着字，雍王府的属臣们则非常焦灼。

李善耐心地劝道：“大王，此事还须及早处置，否则一旦于阗掌握整个毗沙都督府，便真的大势已去了。”

李贤继续写字，不说话。

刘纳言压低声道：“大王究竟在等什么？”

王勃苦笑道：“他在等裴长史！”

王勃算是猜透了李贤的用意，李贤这一次出兵到凉州，担任凉州行军总管府兵马大总管，其实就是充当一个旗帜，也是充当一个靶子，吸引吐蕃的细作注意。

李贤在凉州不动如山，论钦陵只怕是一时半会无法判断李贤的用意，也可以给王方翼赢得有利的时间。

李贤越是不动，论钦陵越是无法判断大唐的主攻方向，因为李贤才是真正的风向标。

李贤指着写好的字望着李善道：“伯规，你看看，本王的字可有精进……”

“大王……”

此时的李善急得嘴上都长了水泡：“圣旨走的是军驿，日行八百里，现在他们已经过凉州，一招不慎，大乱将起啊！”

“完了，一切都晚了。”

刘纳言道：“就是现在想阻止，只怕也来不及了！”

李贤终于道：“怀亮，裴长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