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佛并不保佑善良的人。”胡杨脱口而出的话让何深有点尴尬,他在组织语言,想该怎么说才能让胡杨理解这个问题。
“佛本身,不一定能保佑谁。你听说佛祖显灵用自己的神力干预过世俗世界吗?没有吧!释迦摩尼在世的时候连自己族人都保护不了,佛教认为众生所受都是众生业力所造成的,包括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自成体系运作的,这就是命运。这个世界,因果很难分清楚,佛教就用无常这两个字来形容。你有空的时候不妨多看几本佛学典籍,对做人做事做生意都是很有帮助的,其实说通俗点,佛学就是关于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一套学说,以及为此进行个人修养甚至帮助他人修养的方法和处世戒律。”
“很复杂的问题您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一些!假如有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被他欺辱伤害的人忍无可忍报复了,这个善良的人是不是也变成恶人了呢?”
“二十四章经里边讲,恶人害贤人,就像仰头向天吐口水,口水吐不到天上,还落到自己身上。又像逆着风抛洒尘土,尘土洒不到别人身上,反过来弄脏自己。恶有恶报,恶人作恶一定会害了自己。”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对啊!鲁迅曾说过一句话,原话我不记得了,大致意思是,表里不一暗地里搞破坏但表面上却主张宽容,这种打了别人还不让别人还手的人,千万不要和他接近。不管你受了什么苦遭了什么罪,他都劝你反思自己罪过,要宽容别人,受到伤害,要以德报怨,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宽容比较好。这种宽容就是纵容,有些恶人就是这么惯出来的。要我说,还是老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小到个人大到一个国家其实都是这个理。”何深说着说着语气就加重了,有些义愤填膺的感觉。
“真是听何大叔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胡杨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身上背负两条人命,虽然自己觉得理所应当,但胡杨还是经常做噩梦,她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走夜路怕遇见鬼,她听说黑狗辟邪,于是在家里专门养了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从此睡觉可以关灯了。之前胡杨的生存哲学过于浅显,虽然是浸着血泪摸索形成的,但缺乏深度与高度,滋养不够,接受何深的教诲之后,胡杨觉着总算是遇见了知音,这也不奇怪,不管是个人还是组织或是国家,都得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论依据,有现成的取之即用当然好,若是没有现编也是可以的,说了没人信不要紧,假话说一千遍不也成真理了吗?
“你怎么能叫我大叔呢?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你是哪一年的?”何深假装生气皱起了眉头。
“我是78年的。”
“那这么说,我不比你大多少啊,我只是长得有点着急了!”先前皱起的眉头立马又因为笑舒展开来。
“哪里着急?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吗!你现在应该是如花的年纪,相反到我已经是豆腐渣了!”
“罪过!罪过!我跟你坐在这里,谁是花?谁是渣?一目了然啊!对了,这工程怎么就见你一个人来回跑,你丈夫呢?”
“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幸亏他死了,不然我现在还指不定是不是还活着呢!”
于是话题被引向了各自的人生经历。每个人都需要倾听者,一个是离异多年的鳏夫,一个是丧偶多年的寡妇胡杨当然不会讲丈夫是自己杀的,毕竟刚开始还没有信任到那种程度,彼此的悲情遭遇很快拉近了心灵间的距离,经常听人讲对什么事情“感同身受”,那只是挂在嘴上说说的,惨痛的人生若非亲身经历永远不能想象到伤口有多么疼,愈合的时候有多痒,至于说痊愈其实很难,因为一遇到气候恶劣旧伤处就会隐隐作痛,甚至影响你的坐卧行走,以唤起你沉睡的记忆,让你铭心刻骨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