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木桶足够高虽然相对成年人的浴桶而言小了许多但对于如今这一个个瘦鸡样儿的小孩儿来说每个人站在里头都只能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
也即是说,花白禾顶多能跟沈望那张麻木的脸对上双方都无法看清对方在桶内究竟进行了什么动作。
花白禾跟系统皮归皮洗澡的时候想到寻香楼给她们这个女孩子也用这么一招心中忍不住泛上一层反感和厌恶。
尤其是周围一群未成熟的萝卜头脸上的惶恐,和那些糙皮老妪手中的娴熟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时候更不难让她联想到鼎炉们的下场。
有些人丧失人性之后……
那可真是比野兽还不如。
她低头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那些管理他们的老婆子看她乖巧也没对她过多检查
毕竟这只是恐吓这些小朋友的其中一个步骤。
真要被那些客人买走了有的不仅仅满足于利用这些鼎炉体质的小家伙吸收他们体内的灵气之后还要用各种的灵丹妙药给他们泡身体,经过他们的体质过滤掉药中的杂质再直接吸收他们体内提纯后的精华。
当然在这过程中也产生了许多的悲剧这段时间以来这些老妪们给他们讲的传言一个比一个可怕花白禾闭着眼睛都能信手拈来几个。
比如曾有世家少爷的身子太差,对那些补药的吸收效果也不是很好买了一个中等资质的鼎炉之后,将那个“鼎炉”在药效最好,丹炉温度最高的时候扔了进去,却因为那小孩儿的资质一般扔进炉中直接被煮熟了……
听完这个故事,整个寻香楼这一批的小孩子脸上全是惊恐,那天连理性的素饭菜都不敢吃,晚上觉都不敢睡,像是成堆的鹌鹑一样挤在一起,各个瑟瑟发抖。
因为,鼎炉的体质太好,就意味着他们遭受的磨难,会更多,无论如何都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安分些,享受你们人生中可能是最安稳的三天吧。”正当时,所有的光屁股蛋小孩儿都洗完了,老妪挽了挽袖子,喝令那些手脚麻利的小厮把水桶搬出去,又随手拈了个除尘除水的法诀,室内就焕然一新了。
一众小屁孩平生第一次感受被人爆菊的痛苦,哪怕还不知羞耻心为具体何物,也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没人敢跟老婆子呛声。
尤其是往日里闹事最凶,最会给那些人找麻烦的花白禾,这会儿也在角落里安静如鸡,其他的小绵羊以为她被罚怕了,于是更不敢造次了。
那老妪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又让人拿来许多套衣裳,让他们给换上。
那布料缎子实属上乘,摸上去冰冰凉凉,滑得很,是这群小孩儿从被抓来之后穿的最好的衣裳。
然而没有任何人的脸上带着高兴
就像是知道自己出笼就要挨宰的家禽一样,太过年幼的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己那黑暗的未来。
换好了衣服之后,楼里的人就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丹药,那领头的老女人还在继续逼逼:
“身上有伤的先吃紫色的,绿色的等你们饿了再吃,省着点,楼里可不会给你多的。”
分完东西,花白禾想着总算听不见她那难听的嗓子,刚松了一口气,又发现那女生要开口,她禁不住在角落里“啧”了一声。
声响落下,整个房间都跟着静了静。
系统在心中暗道:来了。
之前洗澡的时候花白禾纯粹是被那沈望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没来得及搞事。
毕竟是当过大佬的女人,花白禾要是能在这楼里让别人舒坦地训她一个时辰,系统能给那人跪下叫爸爸。
发话的老女人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角落,在她和沈望之间动了动,目光里写着一句话:
接下来我将要抓一个幸运鹅去旁边的柴房里挨打!
沈望的注意力往身侧的女生上挪了挪,但是眼睛却没动,他不屑于给这群败类当走狗,只要别人不搞他,他也不主动挑事。
出乎他意料的,旁边响起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话语里透着伶俐劲儿:
“我听说,人间的屠夫在宰了鸡、鸭等禽类之前,总会喂些好点的饲料,甚至还给那些鸡鸭唱唱歌,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领头的老妪心中暗骂她果然不是个省事的,这会儿看她又出来挑刺,正想指着她破口大骂,就听见她语速飞快的抢了话头:
“因为这样安详死去的鸡鸭在死前才不至于因为心情过度惶恐,引得肉质发酸,破坏了肉的美感”
“同样的道理,我们这些砧板上的鱼也马上要赴死了,你说如果本来是品质上乘的鼎炉,因为听多了糟老婆子的野鸡嗓,导致心情变差,上好的体质也跟着败坏,降落成中等,买主会不会说你们寻香楼店大欺客呀?”
“这会儿你们已经把我挂出去了吧?我是你们的压轴货色吧?要是买走我的人突然发现我只是个普通的、灵根败坏的劣质品,你们这寻香楼的名声岂不是就坏在你一人手里了?”
她一张嘴就是叭叭的话,将那老女人堵的差点心肌梗塞。
那脸皮都耷拉下来的女人指着她半天,出口只能出来一句:“你!你……”
她们这些在修真界毫无资质的普通人,平日里也就只能用灵丹妙药堆一堆自己的寿命,为了那些低等的丹药,也得对更高一等的修士们装孙子。
早不去人间界的她们,自然不知道花白禾说的话是真是假。
见到这小妮子竟然在这当口还敢挑衅,领头的那个动了动手,想抬手甩给她一巴掌,但是手都还没扬起来,又听见一句:
“哎哟,这一巴掌下来我得吐血吧?又得浪费多少药呀?万一我吃了药不见好,错过了三天后最盛大的拍卖会,楼里得亏多少钱呀?你担当的起吗?”
那老婆子有心想说,她还没见过有人能吃了灵药不见好的。
但是她却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一个月前,这个小姑娘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偷偷解开了身上的枷锁,从寻香楼里逃出去了,所幸守卫们反应够快,放狗给追回来了。
那一次,她被抓回来后打的差点死掉,却不肯吃药,想直接死去。
楼里当时有个高级的管事来巡查,好奇地“咦”了一声,说道:“这体质倒是特殊,她的灵台怕是与常人不同。”
还是那天级管事给她用了个幻术,才让她本能地吸收了那些药液的精华,伤势恢复了小半。
楼里有心要给她教训,让她新伤旧伤没断过,总算才让她在这后头又安静了一个月。
如今拍卖会就在眼前,她的起步价可是十万灵石,若是真在这个当口上,老妪因为个人之私,看不下去给了她一巴掌,导致她身上再添伤势,惊动了天级管事
那她这一时爽快,恐怕也会耽误她日后的前程。
她便是忍忍又何妨?
那老婆子畅想了一番日后听见这死小孩儿凄惨的下场,心中舒坦许多,当即阴笑道:
“老婆子话少说点倒是无妨,可天字十三号你却别怪我提醒的不够这几日是楼中守卫最严实的时候,若是你再在这当口惹了事,楼中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她带着身边的人走了,留下一堆小萝卜头又敬畏又害怕地偷偷打量她。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花白禾没有挨打,但是他们也不敢和这人走太近,毕竟原先跟她策划逃跑的小孩儿当中,有两个因为资质一般,被抓回来的当天,楼里因为要杀鸡儆猴,将那两小孩儿在她跟前活活打死给她看。
花白禾没管那些小孩儿的眼神,刚才骂架的时候想起自己这糟心的小白菜设定,她这会儿的心情有些不愉快,想骂一骂傻逼主神。
“好久没骂街,发挥失常,都把自己降低到家禽级别了。”
她跟系统幽幽叹了一句,捧着脸坐在一张小木床边,安静了许久。
系统问了她一句:“你……还好吧?”
问出这话的时候,它正在紧急连线其他同级别的系统,想问问他们带的宿主在高级场有没有什么生存经验,试图给花白禾支个逃跑的策略。
它看不下去自己的宿主跟其他可怜的小朋友们一样遭受摧残。
花白禾对它微笑道:
“还行。”
系统以为她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于是更关怀的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她说:“我在思”
系统:“?”
花白禾微笑着吐出了一个字:“春。”
系统:“……”
它为什么会觉得花白禾那金刚钻的内心能被人世蹉跎?
系统木着脸:“……打扰了。”
它给花白禾发了一个手动再见的表情图,然后沧桑的继续去连线其他的系统好友了,但不知道是这个世界法则与众不同,没有科技线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它的信号没发出去。
系统觉得它要抑郁了。
……
“你要吃吗?”
花白禾除了吃点疗伤的丹药之外,补充营养的丹药基本没动,三天之后存下了好几颗,终于能拿着这磕碜的存粮去跟沈望交一下朋友。
沈望其实之前听说过她,毕竟这个“天子十三号”逃跑后被抓回来的故事在楼中广为流传的一段时间。
能当成恐怖故事,吓住许多新来的,试图给管事的找麻烦的那些“货物”。
三天前,他们这同一批货的男孩女孩儿才被放在一个房间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子十三号”,当时他第一眼看到这女孩儿,见到她低垂着眼睛站在一边,以为她终于被管服了。
可是直到后来见识到她因为心情不好,张口怼了管事老妪,却连个巴掌都没挨的下场之后,沈望才发现自己看错了。
这人的爪子就从没被磨平过。
小小年纪如沈望,虽然见过的女人不多,他亲娘算一个,以前花楼里的那些小娘子算一个,但他也鲜少见过这样的姑娘。
怎么说呢,沈望觉得看见她的时候,才突然间明白了“美貌”两个字是什么词儿。
之前脏污的时候,她脸上顶多能看出清秀,然而等伤势退下,这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后,样貌慢慢恢复的过程中,沈望却仿佛看到了“丑小鸭变白天鹅”的现场版。
尤其是现在
距离拍卖会开前的两个时辰。
她身上被换上了华丽的衣裳,明明年少未施粉黛,五官却全是惊艳。
她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只漫不经心、独自一人在木床上坐了许久,低下来的长而浓的睫毛却挡不住她眼底的光华,巴掌大的侧脸莹润如玉,鼻梁如远黛山脊,小巧的鼻头十分可爱。
至于那唇,仅是失了气血后的淡粉色,形状也好看的让他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十岁的少年对万物的认知不过在懵懂间,却也懂了什么叫作动人心魄。
沈望每次看到她的样子,就像起自己以前跟娘亲在花楼生活时,后院里抖动着翅膀飞来飞去的蝴蝶。
有一次落雨,院子里飞进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被雨点拍进了院角落的一个小小的坑洼中。
那一日,天是暗灰的,树是深灰的,花墙的高楼也是灰蒙蒙的。
唯有在水坑里挣扎着不断拍动羽翼的蝴蝶,翅膀上抖动的深蓝色,是他眼底唯一的色彩。
如今,这明媚的色彩忽然朝他而来,让小少年有些狼狈地下意识转了目光,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他想开口让这小姑娘自己吃掉,他知道她三天没吃东西了。
但是想到自己许久不开口,嗓音应当不太好听,于是他便不说话。
花白禾看着他如此冷淡的样子,颇有些失落。
这可是她手头唯一的存粮啊……
她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糖葫芦,也找不到其他的美食,眼见着和沈望的相识就要这么错过,她有点不甘心。
于是她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方式拉近两人的距离: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被什么样的人买走?”
沈望依然只是摇头。
对他来说这并不重要,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办法活下去。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光的缘故,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如此黑暗。
对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主角,花白禾:“……”
她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头秃。
在这个世界跟主角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以一起洗白白的姿势互相认识,她觉得这次的任务真的……
好难。
……
与此同时,寻香楼拍卖区。
烫金的请帖已经寄到了各大门派,因为寻香楼的立场亦正亦邪,所以不论是大门派,还是某些邪门歪道,包括一些着名的妖修和鬼修都收到了邀请。
每当有名单上的人拿着请帖过来之后,楼中所有人手中的请帖上,关于那个门派或者个人的名字旁边就会出现一个活灵活现的标志。
比如此时剑阁的人到达。
其他人随身携带的请帖微微颤抖,紧接着请帖的页面开始慢慢发热,然后打开请帖的人跟前就会忽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剑光。
剑光朝着请帖的名讳的后面落去,而后“剑阁”二字,末尾就多了一柄带着灵光的剑。
若是有见识的人,定能认出那就是“剑阁”中盛名在外的“碧潮剑”,传说是剑阁初代掌门,在九洲无垠海边打坐了三百个日夜,从海水的潮起潮落中悟出了一套剑法。
而后,他凭虚御风,踏入海中,从海心三千尺处寻来了海之精,锻造出了这把剑。
这是他用的最多的剑,在他飞升之后,他有意以此剑护宗门,便在登仙台后,抬手一掷
碧潮剑从天而降,直直落入剑阁门口,化作剑阁名地峥嵘山,让日后无数试图拜上剑阁的弟子上宗门时,能够一眼看到宗门旁边那座形似剑的陡峭山峰。
“剑阁有人前来了?”此刻的寻香楼拍卖会场中,有人在杂座间议论出声。
其他人也纷纷回道:“是啊,不知道剑阁来的是哪位前辈,可惜他们的身份必定被安排在楼上的雅间内,我们是见不到了。”
正当时!
对着请帖试图分析来人身份的那些修士,忽然又感觉到手中的请帖接二连三的颤抖
纸上先是跃出一只红色的狐狸,朝请帖的主人们抛了个媚眼,让在场人为那狐狸柔媚双眼倾倒的刹那团化作一个简略的九尾狐族标志,投入“千魅”这名讳后。
“妖王来了!”
有人惊呼了一声。
随后,修士们的眼前忽然又纷纷扬扬扑来了一阵芬芳,浅粉色的花雨朝他们纷纷扬扬地扑了过来!
真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景象。
认出这粉色如针花瓣品种的人已经出口说了答案:“合欢宗也来了!”
一楼的杂间已然沸腾,听说妖王在修炼过程中,喜欢收集一些长的好看的小情儿,也不知道她这次过来,是看上了这里的什么特殊法宝,还是……
有人已经联想到了这次的拍卖会上要出现的压轴货物!
莫非,这妖王也看上了那些鼎炉?
如果说千魅的出现还让人有浮想联翩的余地,那么合欢宗的出现,就是直接实锤!
全修界情侣最多的门派,双修功法最多的门派合欢宗!
他们来还能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买鼎炉,路人修士打死不信!
让他们疑惑的是……
以前的寻香楼进行这类货物拍卖的时候,合欢宗从不见有人来,这次却突然出现,是鼎炉里面突然出现了什么上乘的资质,还是合欢宗这个正经宗门,终于不正经地研究出了鼎炉双修的正确用处?
不论是哪一个猜测,都让吃瓜的修士们很是激动,摩拳擦掌地等着看戏!
……
能够上请帖的名讳后面的标志已经亮的差不多了,有的一直空空如也显示主人并未到场,在拍卖会开始前的一刻钟,客人们基本都已经来齐了。
主持拍卖的人已经开始热场了,给大家例行说此次拍卖的流程:
“各位竞拍以喊价为主,起始价与增加的价位我都会提前告知,本次的拍卖品从地级法宝开始拍卖,诸位的灵石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