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利星汉与渡济还有王猛三人,从密林中走出。这几日,算是让利星汉体会到了什么叫起早贪黑的生活,不是被王猛道长带着打坐,就是学习种种术法神通。
可惜的是,关于王猛道长最为擅长的符箓一道,利星汉却是怎么都入不了门。
原因在于,符箓一道需要感应三清,向其祈祷。按王道长所言所教,利星汉这几日的重点都在如何心中请神、刻画符箓一事中度过。
但却是未有半点进步,利星汉拿精血刻画的符箓不论笔锋还是韵味,都和王道长所画符箓,有了九分相似。
但与王道长的符箓相比,只是一张沾着血迹的黄纸罢了,并无一点奇异。拿气灌注黄纸之后,只能将那黄纸吹得呼呼作响,一点法术的迹象都没有。
王道长也是觉得奇怪,难道利星汉与太上灵宝天尊天生犯冲,不得符箓一道的法门?
终于又尝试了几日,见得利星汉还是不得其法,手指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痂,渡济终于是打断了二人的授课学习。
渡济有些心疼的看看利星汉的手指,出言安慰着略有失落的弟子:“罢了,道门一百零八种神通,也不是非要学习这什么狗屁符箓。”
“况且,”渡济看了王猛一眼,这一眼直接让王猛心里发毛。“也不是非要自己画符的嘛。”
渡济说完,王猛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吞了口口水。然后三人走下山去,走出密林之中。
被师父牵着手,利星汉听到师父带着一点询问的意味对他说道:“星汉,师父准备送你去一座熟人书院,去读书识字,学习圣人教诲。”
“好的,”少年乖巧的点了点头,对于师父的安排或是交代,少年还是习惯接受,一点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
“你这小娃,总是这样,也不问问那书院中的生活如何。”渡济有些嗔怪的举起手,想要摸摸弟子的光头。但利星汉通过破境开光,已是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渡济只得顿住手,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渡济感叹道:“也罢,你若是在那书院中呆的不痛快,便告诉师父的那位故友,下山去就是了。师父会在故交老友那里,给你留一笔钱。”
王猛全程木然的呆在一边,未去掺和那一师一徒的话语。
“师父不与我一起去吗?”自小与师父一起生活,朝夕相处的少年,听得师父的言外之意,有些紧张的问道。
渡济点点头,不去看那突然慌乱的弟子,回答道:“为师送你去到书院之后,或许将要远行,一路上多有凶险,不方便带着你。更何况,师父也护不了你一辈子,你总得试试独自面对。”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冷漠,渡济话语一转,“星汉你还记得当初在上禅山前,师父给你说过的话语吗?”
上禅山前,老人曾蹲下身子,扶着少年的肩膀,郑重的问起少年的意愿。若是少年不愿上禅山,便给他在相国的五象城中买栋小院,留些钱财,让少年安稳度过此生。
“星汉你若是想要安稳的度过此生,大可安心拿着师父留给你的钱财,去大原找个郡县,买上一栋小院,再购置数亩良田,养几个下人侍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渡济的话语虽然在利星汉听来没什么实际的感觉,但若是常人听闻,或许会嘲笑老人,毕竟大原郡县里,一股脑拿出这么多的钱财,或许有些吹牛逼了。
心思单纯的少年眨了眨眼,并未思索太久,“弟子选择去书院中勤勉修行。”已成为开光期修士的俊美少年笑笑,“也许过几年,师父再要去那禅山上一观轮回井,那众位师兄弟都会对师父恭敬有加,不必再如此麻烦。”
听闻少年含蓄的夸下海口,渡济愣了一愣,随后哈哈哈大笑。一旁本来木然站着等待的王猛,也是满面笑容,伸手对着利星汉比了个大拇指。
渡济笑着笑着,已是笑中带泪,却是带着一股看破世事沧桑的感慨道:“诞于天地的悠悠七十载,弟子这番话也足以令老夫告慰此生了。”
“不过,为师还是希望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哪怕你体内的阴煞之气,也都交给师父来想办法。”渡济捏着袖子擦了擦眼睛,对着利星汉继续说道。
“老爷,弟子少爷有此志向也是好事,毕竟这世上,哪怕想要安度余生,也可能碰上无妄之灾。”王猛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渡济闻言点点头,心道自己可能关爱过多,折了弟子的志气,犹豫片刻,告诉了弟子一件本不准备告诉他的事。
“确实,有此志向是好事,毕竟你那青梅竹马的韩宝珠,以女子之身,当上了净宗佛子。”
听到师父将韩宝珠唤作自己的青梅竹马,利星汉脸刷的一下通红,心中却是有些为她高兴。
师徒二人一番交心之后,王猛自觉的取出云舟,准备带着一老一少乘舟赶路。
渡济却是按下云舟,看了看弟子还穿着有些破烂,蒙了一层灰的黑色僧衣,打断道:“先找一处郡县,给他购置些衣物,我们也好好休息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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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的延国大雪山上,一位与王猛一般年纪的道人背着行囊走出道观,关上道观的门,道人郑重的跪在地上:“师尊所言自然有理,或许我的理念确实与五雷观不合,与师父所修之道相悖。”
“但我会证明,我没有错。”
那与王猛一般年纪的道人大声说道,见五雷观寂静无声,未有回音。道人撇了撇嘴,背着行囊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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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盘郡,是益州一个较小的郡县,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王猛用术法变出通关文牒,又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张面皮,敷在渡济脸上,渡济便如变了一个人般。
此刻利星汉三人已经顺利通关城关,步入城中。而这中原之城,比起西土佛国那就繁华多了。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正午的日光普洒在红砖緑瓦或者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利星汉看着那些比起五象城中的篱笆院子豪华多了的大宅,有些目不暇接。
行走着,深浅身后是张张或豪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人流不织,车水马龙,各处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
本就少年的利星汉,一路上好奇的打量着这陌生的一切,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在利星汉走马观花之际,被渡济牵着走入一家衣铺之中。这衣铺也有些让利星汉大开眼界,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宝蓝底鸦青色的衣衫、素面刻丝月白袍种种都是利星汉没见过的。
店中伙计先是有些热情的迎上来,到得见到三人的素布衣着,眼中又闪过一些不屑。
三人将伙计的神色尽收眼底,渡济也不于他见识,站在最后的王猛冷哼一声,投出一块金锭。
接过金锭的伙计瞳孔一缩,拿起来咬了咬后,顿时又换了一副卑躬屈膝的面带讨好的嘴脸。
渡济也不理那伙计,一边推着利星汉向衣铺中走去,一边嘴里向利星汉教育道:“市井之人便是如此,利字当头,以貌取人。”渡济一边抓着弟子肩膀,一边指了指适合弟子身材的衣服,王猛便吩咐那伙计将渡济选中的衣服取下。
渡济趴在利星汉的肩头悄声接着说道:“这或许也是人世常情,连那书生武夫,也说习得文武艺,售于帝王家。”
“但星汉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因为衣着就看轻了相识之人,毕竟如我一般的世外高人,常常穿的其貌不扬。”渡济有些骄傲,却还是悄悄话般说道。
接着,利星汉便被几名伙计围住,开始量起他的身形尺寸。但利星汉在禅山之上,早就见过衣着普通的清净甚至是法明等人,所以对师父说的最后那句话并不怎么触动。
少年反而是对那句“习得文武艺,授予帝王家”有些不解,心中困惑,若是习得本事不该报答教给自己的王道长、或者养育自己的师父吗,何故要先授予那帝王。
随后,按照弟子的身材订了几十套各种季节的衣服,吩咐伙计不日来取后。渡济从刚才指过的衣服中选出一套青色缎面的宽大衣衫,吩咐伙计包起来。
王猛将包起的衣衫背在背上,跟着师徒二人走出衣铺。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渡济将手放在额头遮住光照,带着些许怪异口吻,看了看利星汉道:“先吃顿好的,然后洗个热水澡。”
于是利星汉被师父领着,登上了一座红袖招招,莺歌燕舞的青楼。
利星汉以为又回到了那迦叶中的奇怪幻境之中,还有些不知人事的少年有些懵懂。
渡济却是已经和一位老鸨笑谈起来,接过那看起来有些穷酸的老人轻飘飘丢过来的银票。这位望春楼的李妈妈摊开银票,看着上面万三钱庄的字样,再看看银票上的数字,李妈妈顿时轻掩嘴唇,再看向渡济,眼神中有了一丝妩媚与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