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之上。
避开下山的饿诡洪流,许修远朝着山腰侧面跃去。
灵动如狐,轻盈飘逸。
许修远自从被老者盯上后,实力悬殊之下,便知此番绝难善了。
那老者追他如此之远,却还游刃有余面不改色,可见实力非凡,心中也没了殊死搏斗的心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什么“放你一马,我转身就走”之言,他是半点不信。
走投无路,许修远便心思发狠,想着拖上一个垫背死也不亏,算计了那老者一把,所幸最后成功了。
其中关键,是那个打翻在地的小瓶。
里面装着的,是诡晶研磨而成的粉末。
诡晶一物,乃重峦宗严格控制的违禁物品,从不曾有过流出的传闻。
秘境之外的修士,对其自然知之甚少。
此物乃是渡过天劫、灵智不弱于人的饿诡,方可在体内凝结的核心之物,是其力量之源,类似于修士的大道金丹。
诡晶对于普通诡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对于这禁物,许修远也是知之不详。
其乃是许寅舟连同筑基灵物、以及《山河真经》筑基秘要,一同交予他的东西,除此三者,别无他物。
许寅舟曾言,此物可引诱诡怪。
家族众人到了许家村后,若是遇上饿诡过境,可凭此将灾祸引至他处,免于危难。
只是此物不可轻用,需慎之又慎。
其一,诡晶既然被列为禁物,若是光明正大的使出来,无疑是在打重峦宗的脸。其二,若是使用不当,极易引火烧身。
许修远盘坐良久,便是静等风来。
借下山之风散播粉末,吹向那稳坐钓鱼台的老者。及至风势逆转,以风中裹挟的诡晶细末,引发饿诡暴动。
那诡晶粉末若是摄入些许,便会招致灾变沦为饿诡。即便有所防范未曾吸纳,也免不了沾染一星半点,同样难逃饿诡的啃食。
如是这般,老者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算计得逞,许修远此刻却开心不起来。
如今身处山腰一侧,虽暂时安全无虞,可已是精疲力尽,将将压制下去的伤势,眼看着又要起复。
况且,上山容易下山难。
在山顶之上,雷霆轰击不断,显然有更恐怖的存在,盘踞山巅。
山脚下饿诡成潮,且还在不断汇聚蔓延,因找不到诡晶的存在,如今又撕咬成群,一团乱麻。
许修远凝眉望着山脚的混乱,知晓此时下山,必成血泥肉饼。
而待到天明,这群饿诡恢复了理智,回山后便会发现他这个异类,届时亦无法幸免。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已至绝境。
苦思良久,还是束手无策。人力有穷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算计终是徒劳罢了。
叹息一声,许修远颓然跌坐在地,无力感袭来,只觉身心俱疲:
“凡是不能着力之处,便是命么?”
兀自轻笑自嘲几声后,不再紧绷着心弦,又顺势大喇喇的躺倒在地,好似周围的喧嚣、这绝命的处境与他再无相关,只等天明到来。
许修远望着黑黢黢的天幕,与【重峦秘境】里的夜空对照了一番,才发觉眼前这天,竟是这般逼仄狭隘。
它就这么直愣愣盖在上面,抬头就要碰个头破血流。
怔愣失神许久,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
求活修道,嫡庶尊卑,勾心算计,炼气登高,娇妻幼儿,筑基机缘…
一转眼,已是争渡半生了,不…应该是一生了罢。
许修远尤自迷迷糊糊间,察觉山顶的电闪雷鸣渐渐弱了…
“嗷吼~”
“嗷吼~”
蓦然,山顶有吼叫声传出,声响悚人心魄,激荡昂扬之意无法抑制,像是挣脱了藩篱,突破了桎梏。
山体跟着一阵晃动,宛若被擎天巨脚重重一踩,威力憾人。
许修远迷糊之间大吃一惊,慌乱爬起身,往山下观望,还道是那群畜生要提前袭来。
谁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匍匐在地的饿诡,尚且在瑟瑟发抖。
后知后觉的调转身形,抬头向着山顶瞧去。只见一只巨爪虚影,从天而降朝着山顶一拍…
“轰隆隆,噼里啪啦”
巨响过后,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入眼的便是山崩地裂,巨树折枝,尘土飞扬。
山体抖动,一阵天旋地转,许修远已经无法站立,摔了个跟头后,随着滚石落木向山下坠落而去。
无边的黑暗袭来…
————
许家村。
自从许家人迁来之后,这小村落之中的怪事,一桩接着一桩。
以往年节祭祖才有的热闹,如今倒像是家常便饭,纷至沓来。
尤其是,在许修远家闹出人命之后,引起了诸多猜疑和瞩目,常有仙城之人来到村中。
先是青山仙城朱家,派人到村里盘查许思渊父子死因。只知道是许修远所为,至于具体的因果缘由,至今还未查明。
接着是青山仙城林家,派了大批人马,到许家村周边荒野,大范围的搜索探查,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最后悻悻而归。
然后就是朱林两家之人联合威逼,想带走许修远妻儿,却是被许寅松拦下。
这个许氏人人唾弃的老头,无惧威逼利诱,不惜以死相逼,也要护住这对孤儿寡母。
朱林两家对此束手束脚,不敢威逼压迫过甚。
只能徐徐图之。
说起这半身埋入土里,仅是炼气后期的老者,就永远绕不开许思明这个天之骄子。
虽说那句,“我许思明一心求道,百无禁忌。”在仙城传得沸沸扬扬,引为一时之笑谈。
可毕竟血浓于水,没称量出许寅松在儿子心中的分量之前,谁敢轻举妄动?
许思明只要还在【重峦秘境】,凭他世所罕见的天资心性,道途就有无限可能,终归会让人有所忌惮。
更何况,秘境之中有传言流出,许思明入赘的势力,乃是重峦宗嫡传望族,这个家族在宗门掌权不小。
许修远家的庭院,已在当日的爆炸之中,沦为了废墟。
许寅松为了更好的照看这对母子,让他们搬来自家宅院,反正已经一把年纪,倒也不怕有闲话传出。
清晨时分。
许寅松坐在自家宅院的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不时有剧烈的咳嗽声响,吃力传出,似要把肺子咳出来才罢休。手中烟杆却不曾停下,咳完就捻了烟丝装上。
天井里面,邋遢的粗壮汉子靠坐大石磨,有浑厚的嗓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