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零碎地洒下,在雨后的坑洼处折射出血色的霞,凌乱的马蹄声消失在周府门前,十来号人马相互望了望,为首的身着淡紫色长袍,身材魁梧,一束黑发从黝黑的脸边划过,归到了耳垂,颧骨突出,眉骨耸立,五官有棱有角。
其身后,白衣锦袍的少年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少年脸倒是白净,眼神较前人而言并无过多的刚毅,但依旧充满着坚忍,双耳带着一副水滴状的玉饰,同衣服一样洁白无瑕。
十多人下了马,在两根红漆柱支起的檐下,又再次相互看了看,皱了皱眉,顺成一股,跨过了门槛,待马被侍者牵走后,四下里悄悄数十侍卫,团团围住了府邸……
泽州琴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街市中,各种商品正置于四处的摊位上,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
喧哗中,乌环结咒晃在人群之间,时而用目光环视着四周,她一身黑衣,鬓下留着的长发用深红色的发圈箍成两束,唯有左腕上泛出鲜明的红光。
太阳又斜了一些,她瘦小的身躯忽地转入一道胡同,抬头瞥见周府四周的侍卫,轻出了一口气。
“周大人。”座下那紫袍之人站了起来,“在下便是赵义,先敬您一杯。”
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看向上座的人。
那人体态臃肿,肥厚的嘴唇几乎贴着鼻翼,双眼似乎已经被脸上的赘肉挤得无法睁开。
所谓的周大人没有起身,似笑非笑地喝了一口杯中用水代替的酒,并随意地说了一句:
“多谢,赵将军,你身旁这位是……”
“这位名叫白荧,白公子。”赵义介绍道,白荧刚想起身行礼,却被周大人以“没听说过”无视掉了。
灯红酒绿的宴厅下,几个穿得极少的舞姬在卖弄这自己的风姿,没有人喝彩,赵义和白荧冷冷地看着周大人,而周大人则根本没把脸朝向他们,正值六月,气氛却十分冷清。
赵义不耐烦地舔着嘴唇,周大人终于说话了。
“赵将军,二十八宿之昴对吧。”
赵义点点头,“都是民间起的虚名,不足挂齿。”
“那么既然是昴宿,必然言而有信吧。”周大人笑笑。
“哈,周大人这是何意,我赵义向来重信誉,这生意一直以来都不会有半点差错。”赵义冷冷地回道。
周大人点点头。
“只是不知您此次借如此之多的兵马,有何用意?”
“难道我周方办事还要让你知晓吗?”周方反问。
赵义赔罪似的笑了笑,缓缓站起来。“只要您钱数够,我的这些弟兄都是可以任您差使的。”
周方也笑了笑,“那么,赵将军,兵符呢?”
“江湖规矩,一手钱一手货。”赵义伸出一只手,做讨要状。
周方摆摆手,那群舞姬便退了下去,四周的侍卫抽出了刀。
“赵将军,您觉得您的命值多少呢?”
赵义无言,白荧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一手钱一手货,你说的。”周方晃悠了一下,回了内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倒三角眼的矮子,摇头晃脑地对着赵义等人。
“赵将军,缴符吧。”
“切。”赵义双手抱臂。
白荧从怀中掏出一块削的平整的石板,赵义看到后,直向白荧挥去一巴掌。
“混蛋!不想死别跟我,别给我丢人,败坏我名声!”赵义对白荧吼道。
白荧捂着发烫的脸颊,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赵义。
“再不交符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名声?”
“滚!”赵义说着就要抢兵符,白荧却直接将石板扔向三角眼矮子,同时被赵义一脚踹倒在地。
在矮子接过石板后,白荧踉跄地爬起来,问他:“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一旁的赵义气地直瞪向他。
“我可没说过要放你们走,‘昴宿’的作用可远远不止这一套啊。”矮子得意地笑着。
白荧和赵义同时笑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我说了吧,真货假货都没用。”白荧拍了拍身上的土。“这种人身上赚钱还是别想了。”
“好好好。”赵义扶了扶腰上的刀。
“什么意思?”矮子发懵地看着他们二人。
“你傻啊?兵符假的,我俩在演你。”白荧双手抱臂,斜视着矮子。
“你?”矮子想说些什么。
“白公子,你保重。”赵义扭了扭头,对手下人轻声说:“杀出去……”
十多号人全部抽出了刀。
“上!”
刀光剑影在人群中穿梭,泛黄的琉璃盏中还晃着没饮尽的温酒,烛光摇曳着,时不时滴下几滴蜡,凝在地板上化成了脂,四溅的血在刃间来回跳动,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流尽。
突然,屋顶吱吱作响,半镂空的浮雕柱随后从半腰处断裂,伴随着浓厚的灰尘与木屑,巨大的屋檐重重地砸了下来,压倒了许多周方的侍卫,凛风吹了进来,灭掉了所有的烛火,未待尘雾散去,只听得从中传出一道淡蓝色的剑气,又推倒了不少,却又未伤一人。
尘埃落定,赵义几人也就看到,一位看上去瘦小的黑影提着一口泛着蓝光的细柳剑。
白荧细看去,乌环结咒一身黑衣下,提着剑的手显得格外白皙,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与窄小的鼻翼同宽,一挺鼻梁边微睁的双目也正看着他,鬓边长发轻轻飘过。
“还不快走?”结咒轻声说。
昭仪几人点点头,从被屋顶压倒的断墙处走去,而白荧则走向结咒。
“你……”
“不用担心,拿上这个。”结咒一抖左腕,闪过一道红光后,一杆不长的标枪便交给了白荧。
“拿上它,我能拖一会是一会。”
“这……”
“快!”
白荧愣了一下,也就点点头,转身而去,结咒轻轻跳下倒塌的屋檐,拦住了所有侍卫的去路。
那些侍卫不是所措,那原先的矮子从上座的桌下探出了头。
“给我追!谁拦就砍死谁!”
一片喧嚣中,侍卫们便冲了上来,结咒伫立在路前,左手将额前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现在,还不能让你们过去哦。”
她微笑了一下,右手一振,亮出剑身,皎洁明净的月光下,黑衣少女一手提剑,模糊的身影在水洼处来回摇动,后撤一步后又回身横砍一剑,随之而出一道剑气推开了一群侍卫们,另一群又冲了上来,这次,结咒也跟上去,或格挡或闪躲,流水般在人群中窜动,边走边吟着诗一般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