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不远处,作战小队的队员们专注地观测着战局的走向,他们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提供支援。
趁着同伴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厄兽和魔法少女身上,秦心明静下心,试着再次去调动体内的魔力,可无论怎么尝试,他的意志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反馈,本应在指挥下起舞的魔力如尸骸般沉寂。
他抬起右手,掌心的伤痕热得发烫。
根据超管局的规定,像秦心明这样受到过严重伤害的队员,必须在完全痊愈后才被允许回到岗位,如果队员认为自己无法再胜任作战队员的工作了,超管局会帮忙安排好队员退休后的生活和工作。
而如果队员坚持要回到岗位,必须再接受长期且多次的身心健康状况检查和治疗程序,避免留下后遗症,或者发生更糟糕的事——自我转变。
按理说,超管局的医疗部门已经帮秦心明治好了所有内外伤,但他右手掌心被黑牙的骨刃贯穿的巨大伤口至今仍会隐隐作痛,隆起的缝合处一鼓一鼓的,缝好的皮肉之下似乎还残存着幽蓝色的魔焰,等待着将他彻底吞噬的那一天。
但这是不可能的,黑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是突变级的力量,在使用者已经逝去、而且魔力还只是不成型的残留的情况下,做不到留存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秦心明并不在乎他的手到底怎么了,他更烦恼于魔力的丧失。
不知为何,现在的他无法调用一丝一毫的魔力,他寻求过其他人的帮助,可平时亲如兄弟的伙伴们要么沉默不语,要么熟视无睹。
秦心明并不难过,他永远不会把问题归结在别人的身上,于是,他又陷入了自我痛恨的循环。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无力,更不愿意抛下自己的职责,于是秦心明偷偷跟着队伍跑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队友和超管局的领导们都没有阻拦他,但这不重要了。
哪怕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为队友抗包也好,多一个人观察战局也好,秦心明固执地认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些许慰藉。
队伍中的记录员摆弄着魔导仪器,把数据一项一项处理好。
“兽形厄兽,‘自诘’,目前来看是流光级,推测为流光盈相,具有召唤狂风的能力,根据收集到的魔力波动分析,是从自我厌恶和偏执的情感中诞生的魔物,类型是自我转变。”
秦心明把头凑到记录员边上,他的声音和阿陈相重合,“自诘?”
“是啊,诘问自己,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惨剧之中,最后因为过于强烈的自恨和偏执而自我转变为厄兽。”记录员摇了摇头,“何至于此呢?”
秦心明沉默了。
阿陈原本站在一边关注着战局,听到记录员的话,她转过头,气愤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能这么说!”
“阿陈,你别这么和记录员说话,他也没说错啊。”
最近阿陈的脾气变差了,秦心明心里想着。
阿陈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一副我就是不乐意的表情。
见阿陈没有搭理他,秦心明无奈地跑到记录员那边,“李记录员,你别和阿陈一般见识,她就是有点心里不舒服。”
记录员没有要和阿陈争吵的意思,他低着头,灵巧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清脆的敲击和回弹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而就在作战小队待命地点的不远处,魔力的轰击将大地都震得抖动,盖过了不间断的打字声。
记录员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阿陈,人类自我转变成厄兽,不一定都是人的问题,这一点我不否认。厄兽是从人的情绪和命运之中诞生的魔物,有人性格使然,也有人身不由己。”
他的手指干脆有力地敲在回车键上,“可无论如何,是因为什么导致了转变的发生,都没有意义了。人死不能复生,在魔物的躯壳里,只有记忆,没有灵魂。”
作战小队的其他成员没有干涉二人的争执,他们心中知道记录员说的对,但又不忍心劝说阿陈接受。
作战小队是一个整体,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视彼此为亲人伙伴,他们都知道,厄兽“自诘”的转变者,是阿陈最重要的人。
“可他帮助了那么多的市民——”
“是厄兽还是堕落精灵杀死的他?都不是,是他自己自我转变成了厄兽。”魔法少女那边的战斗已经快接近尾声了,记录员收好器材,背对着阿陈。
“我不否认他的贡献,可事实就是,他自我转变成了厄兽,给我们、给魔法少女、给浮海市都带来了麻烦!”
他再也保持不住冷静,声音变得颤抖,金红色的辉光激起了阵烟浪,将他的悲伤和脆弱掩盖在呜咽的风里。
转变为厄兽的死者是作战小队的一员,阿陈难过,记录员和其他队员何尝不伤心呢?
“阿陈,我只是个记录员,但你是直面过那么多危险的作战队员,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说完最后这句话,记录员没有再和阿陈多说什么,他沉默地看向厄兽的方向,名为赤鸦的魔法少女高举着右拳,狂乱的魔力在她的臂膀舞动。
记录员喃喃自语,“……再见了。”
秦心明感觉体内荒芜的魔力突然间变成了一汪清泉,他抬起手,白皙的肌肤被透体的魔力照得微微发亮,轻动手指,熟悉的力量在指尖闪耀。
魔力怎么又回来了?
没等秦心明反应过来,阿陈突然向魔法少女和厄兽那边拔腿狂奔,其他作战队员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变故,一时间忘了将阿陈拉回来,作战小队的队长着急地大喊,“阿陈,你要干什么!”
“阿陈!”
秦心明本能地跟着跑了出去,紧紧跟在阿陈身边。
阿陈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作战小队的队员们总不能真的开枪,或是用法术把人给打翻在地,只有队长反应了过来,他迅速示意其他队员原地待命,追上了阿陈和秦心明的脚步。
眼看着赤鸦的铁拳即将砸落,阿陈焦急地大喊一声,“等一下!”
……
“等一下!”
“等等,阿陈,别过去!”
三位魔法少女和一只冒充精灵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一位穿着特制作战服的年轻女生满头大汗地跑来,还有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也跟在后面。
林瑾一脸好奇,“咦,这不是咱浮海超管局作战小队的刘队长嘛。你们怎么过来了?厄兽已经要解决了。”
刘队长无奈地摆了摆手,“各位好,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看好下属是我的失职。阿陈,你到底想干什么?”
梅子衣好像也认识刘队长的样子,和刘队长短暂地寒暄。
林瑾作为魔法少女裁云已经在浮海活跃了一年,她会认识超管局的人也不奇怪;梅子衣可能是变身后,需要超管局的技术或是资料支持才和超管局联系上的。
这么一看就她赤鸦是个独行侠?
许晴光瞥了一眼锦赫,左手默不作声地捏住了它的尾巴,在心中聊了起来。
“我在变身为赤鸦之前不关心魔法少女的事,和魔法少女有关的知识都是最近才开始恶补的。锦赫你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吧?也不提醒我去和超管局做一下接洽工作?”
飞在边上看戏的锦赫当场僵在了原地。
它难道要说这几天一直在冥思苦想怎么解决赤鸦魔力的问题吗?这怎么说得出口啊,也太羞耻了吧!
锦赫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可恶啊,早知道不帮你想办法了!
不过锦赫自己脸皮薄不好意思和许晴光说它有多辛苦,又不想让许晴光担心,这下也算是有苦说不出了。
在锦赫看过来之前,许晴光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其实她早就发现锦赫这几天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了,每次她询问的时候,锦赫却总是以睡觉之类的理由当推辞。
这份心意,她铭记在心。
许晴光面上不显,心里还在琢磨着魔力的事。而阿陈没有理会刘队长,她大步流星地走到许晴光旁边,神色诚恳而急切,“是,是赤鸦小姐对吧?还请您先停手!”
思考被人打断,许晴光皱了皱眉头,她的脸被面具遮盖,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随意地甩了甩手,打散了凝聚在臂甲上的恐怖魔力,失控的魔力流逸散暴走,如同坠地的流星般分散地四处砸落,将早已因战斗而残破的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
许晴光站在原地,俯视着血肉模糊的厄兽,她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地面,“你应该清楚这是厄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