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在进入冬季后迎来了第一场小雪,雪花像是一粒粒白色的盐巴,从昏暗的天空中洒向了大地。
雪粒儿在凌晨的大街上铺满了薄薄的一层,还在睡梦中的百姓们,都不知道下一场举国之力的北伐战争就要发动了。
大朝会之日,文武百官都是早早的起床更衣,吃上几口热乎的早食,在天色未亮时就坐着马车或者骑上马,奔往皇宫去上朝。
小朝会上皇上决定发动北伐战争的事,早已传遍了大大小小文武百官的耳中。稍微懂点儿军事常识的官员,都知道此刻发动这种大规模的北伐战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当今皇上好大喜功,自诩是和唐太宗一样纳谏从善,勤于政事的明君。可是朝臣们都知道,当今皇上其实是个固执己见、猜疑心极重的性格。纳谏也是要正好对上他的心思,才会从善如流的。
群臣们等在大庆殿外,纷纷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的议论着北伐之事。忧心忡忡的官员比兴奋期待的官员明显的多了大半。
静鞭响后,文武百官依次唱名而入,纷纷按着自个的位置站立在宽敞的朝堂两侧。
皇上一脸威仪的登上了龙椅,面带寒霜,目光如冷电般扫视了群臣一眼!
一些朝臣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是为了北伐大计下面顺利通过,皇上先给大伙儿来个下马威啊!
果然,提出北伐大计并且要在一个月后立刻出兵的事后,群臣不顾皇上难看的脸色,纷纷站出来开口反对。
支持北伐的皇上的心腹之臣们,和反对北伐的众多朝臣们,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
有些明智的官员,选择了一言不发,静等着结果。
双方摆出了一条条的理由进行辩论,争的是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甚至互相吹胡子瞪眼,撸胳膊挽袖子的要进行人身攻击了!
眼看着支持北伐大计的心腹之臣们渐渐落了下风,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冰冷,怒喝了一声!
:“住口!朕心意已决!任尔等有万般的理由,此次北伐战争也要如期发动!
朕乃天命之子,定要收复燕云十六州,驱逐鞑靼,为大宋开拓一个幅员辽阔的疆土,创建一个繁荣昌盛的盛世!”
大殿里的争论声立刻停了下来,反对北伐战争的官员心中悲愤,却也没有人敢冒死反对。死谏虽然是种清流之臣们爱做的事,但那也是关系到自己背后家族利益的时候,才会去做的事!
不为争夺利益,只为了皇室兴衰和天下苍生去做死谏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况且,万一要是此次北伐战争能侥幸大胜了呢?死谏的人不就成了庆祝胜利时的笑话了么?
朝堂上静的落针可闻,百官们都只是在心里暗自腹诽着。
观文殿大学士洛骥突然走出了班列。
跪倒在朝堂中央,:“陛下三思啊!高梁河一战我大宋军队因为陛下您突然消失在战场,军心大乱而由胜转败伤亡惨重,导致军心动摇,伤及了大宋军队的必胜信心,也伤及了大宋国力的根基,至今民心不稳。
休养生息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又要发动举国之力才能进行的一场北伐战争,若是再败了,大宋的国力怕要因此而衰退凋零啊!到了那时,强敌环伺的大宋定会被那些豺狼虎豹侵略践踏。
老臣冒死进谏,请陛下收回成命。再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几年,将士们操练准备好,有了极大的胜算时,再发动北伐之战不迟!”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被吓了一跳!暗暗都替洛骥捏了把冷汗。
好个刚直不阿的洛学士,竟然敢提高梁河之战,还敢道出导致高梁河之战大败的原因?这真是不畏生死的刚直不阿的死谏了。
皇上前几日平灭齐王谋反时,还在宫里自诩过万胜之君。你洛骥竟然还敢说出高梁河之战,宋军由胜转败的原因这件皇上的逆鳞禁忌之言,你是不要命了吗?
群臣敬佩又同情的目光看着洛骥,但每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班和他一同死谏。
果然!被揭开心里那道丑陋的伤疤的皇上,勃然大怒!
龙颜气的煞白,抬起的手指着洛骥都控制不住的发抖,咬牙切齿的说道:“洛骥!你不是想死谏么?那朕就成全了你的心愿!”
众人以为是舍了性命也要死谏的洛骥,却是突然怂了!
老泪纵横的连连磕头哭着说道:“老臣不敢!
老臣只是想着太祖皇帝和陛下您,都曾下旨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陛下您更是说过多次,会和唐太宗一样做个从谏如流的明君。
老臣想着陛下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了忠心耿耿,敢于进谏的臣子,这才敢站出来开口反对北伐大计。
若是皇上您不想听从,大可按照您的圣意行事。
老臣家里还有儿孙和宝贝女儿的孝心福气没有享受够呢!还请皇上您息怒,饶了老臣这一条性命吧,老臣以后再也不敢在朝堂上多言了!”
几百位朝臣被洛骥的这番神操作震惊的是个个目瞪口呆!
这是那个一向刚直不阿,正义凛然,从不弯腰屈膝的清流之臣洛骥么?
洛骥洛学士这是被鬼魂附体了,还是也和他傻女儿秦王妃一样,患上脑残病了?
皇上差点儿被气乐了!
刚正不阿的洛学士,怎么突然成了个如此厚颜无耻、贪生怕死的佞臣嘴脸了呢?
被揭开了心底那道丑陋的伤疤的恼羞成怒还在,但洛骥突然认怂转了个大弯儿的神操作,还把朕要做个从谏如流的明君提前摆在那里,也不好用他死谏的借口真的重重的处罚与他。
况且,人家又不承认要死谏阻止北伐大计了,朕就算恼怒恨极也得顾及从谏如流的明君形象。若是因此狠狠的处罚了他,往后朕就成了不许臣子秉直的进谏,刚愎自用的昏君了。